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岁月长 作者:默曲 文案 初见你 你踏马而来 如君临天下的王 我低入尘埃只能仰望 再见你 你利刃破空而来刺穿我身躯 如嗜血的魔 而我 满身伤痕立在你面前 允你为王 此生相随 绝不背叛 世事无常 我只想为你洗手作羹汤 红袖添香 用一生的运气 只求岁月能让我 遇见你 内容标签:武侠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庄,子雨 ┃ 配角:红莲,顾青,顾白,韩飞 ┃ 其它:秦时 ================== ☆、遇张梁   遇张梁   已经是第七天了 山下清虚观的大火终于烧尽紫玉不知该不该下山去;道长下山前曾反复叮咛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下山。   道长恐怕是死了吧?杨大娘不由叹息。   死?死是什么?紫玉疑惑道。   这可怜的孩子,来,跟我回家吧,道长不会回来了。杨大娘领着紫玉来到山下镇上,为紫玉剪了长发,打扮成男孩子,紫玉,世道乱,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是女孩儿。   紫玉不懂,不明白,山下的世界如此陌生。道长虽然凶,可山下的世界更让人害怕。   过了两日,杨大娘一家离开镇子随大家向东而去。临行前,为紫玉准备了一些粮食,“紫玉,我们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传北边匈奴不日将进攻,镇上已经撤离的差不多了。八王爷韩林大军即将开赴边关,镇上能走的都走了,走不了的净是些老弱病残。   卫庄十日前也来到这边陲小镇,道观起火时他正在山下。   咦?那里怎么了?红莲在一旁出声问。   能有什么事,乱世中不过杀人与被杀。走吧。卫庄头也不抬径自前行。   红莲随意一笑跟了上去。   一月前,张梁失手杀了人。官府通缉,无奈往北逃来。   这该死的世道,张梁暗叹。街道上人迹鲜少,已经是个空城。一群衣着破烂的孩子窝在墙角争抢着不知哪里找来的一块馒头。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张梁赶紧避开到一旁巷子里。抬眼看去一男一女两匹黑马向这边疾驰而来,男的身穿黑衣,头戴黑色发带,年纪不大却是满头白发,实在惹眼。身后红衣女子身姿妖娆,容貌更是倾国倾城。张梁想不知是哪家少爷小姐竟然在街道上这样奔驰,万一踩到人不死也要残废。   争抢粮食的孩子们却不曾理会,推搡间一个孩子被推倒在路中间。眼看黑马就要冲过来,角落里原本安静的一个身影突然冲出来,将已经吓傻的孩子撞到一边,回身黑马已在眼前。   卫庄不曾料到会冲出来一个人,勒马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马蹄踏上那人前胸。眼前的小乞丐满脸乌黑,身材单薄,眼里惊恐,应声倒地。骨头断裂的声音异常清脆,可是小乞丐却未曾发出呼喊。   庄哥哥,你还好吗?红莲策马从后面上前,看到地上小乞丐躺倒在地,终于放心不是追来的敌人。   卫庄端坐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乞丐,这样的弱者在这乱世中早晚都会死,眼里没有半分怜悯,就冷冷的看着。   紫玉觉得似是浑身骨头都裂开了,疼痛万分,微微皱眉。仰头看马背上的人,眼里却是一片清明,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卫庄被这眼神看的一愣,在马上不语不动,红莲不知所以轻声催促。   卫庄破天荒的对乞丐说了一声抱歉。   紫玉摇摇头,你们走吧。话未说完嘴里呕出一滩血,眼见就要丧命。   卫庄未再耽搁,与红莲又飞奔而去,转瞬就没了影子。之前的乞丐们早就四散而逃,张梁站在阴影里不曾被发现。此时也意兴阑珊,心想这乱世死一个乞丐真是再平常不过了。慨叹了半天,便四处寻找有没有吃的东西。走出不远,一回头竟看见那本以为早就死去的乞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把张梁吓了一跳。不知为何,张梁心里觉得这小乞丐十分怪异,方才那一下,就是壮年男子恐怕也要倒地不起,胸骨都断了,怎么可能还能站起来?心里这样想着远远地跟着乞丐想看个究竟。   乞丐走得很慢,在一处偏僻房屋前推门走了进去。张梁在外面等了一阵才轻轻推开一丝门缝往里看。不过是一处普通的民房,看样子早就没人居住,显得破败不堪。张梁胆子大起来,在每个屋子里查看一番,乞丐却凭空消失了。不过张梁在一间屋里发现一些馒头,乞丐的事情立马抛到脑后,大吃了起来。吃饱了的张梁就在这破屋里住了下来。   张梁本想在这小镇上寻个谋生的出路,不曾想战事起,小镇成了空城。又打听到八贤王大军就快来了,便打算不如到时候去从军,或许能挣个功名。就这样,白日里张梁就在街上闲逛,夜里就回这里休息。过了三日,张梁正往回走,看街角还是一群乞丐在争食,想到几天前的那个小乞丐不觉叹了口气,多看了几眼这些人。细看之下张梁却惊出一身汗,角落里那个不正是那个本该早就死了的人吗?连他身上血迹都还能依稀看得出来。   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紫玉觉得有人在看她,抬头看去竟然就是这几天住在自己家里的那个男人。见张梁似乎认出了他,起身走向张梁。反是张梁被吓得往后倒退几步,张口却说不出话。紫玉见状只觉得莫名,“你害怕我?”   “你,你是人是鬼?” ☆、嗜血路   嗜血路   夕阳西下,紫玉身后的影子拖得老长。   “先回去吧。”   张梁一路上都不敢靠近紫玉,直到进了屋子,张梁更吃惊“你,你这几天一直在这屋里?”   紫玉看着张梁,“对,我在厨房后面的茅屋里。我看你没发现我,就没有打扰你。”   张梁要被吓死了,试探着开口“你,你那天被马踢到我见到了,你还好吗?”   紫玉吃惊,“哦,那天你看到了啊?”接着淡淡的说“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好了?” 张梁不信,伸手往紫玉胸前摸去。一摸之下张梁更觉得震惊,骨头完好,根本就是没有受过伤的状态。   这怎么可能??张梁目瞪口呆。   紫玉见张梁神态,依稀知道自己果然与正常人不一样。想起道长那时对她说的话“虽不知你生身母亲为何那般诅咒你,但你如今却有这般怪异的能力,紫玉,你终生不可下山入世,不然又是一轮腥风血雨。” 可是如今,道长生死不明,紫玉对这些话似懂非懂,一脚踏入红尘已经不可避免。   七年前,北方连绵山脉大雪封山。清虚道长几日前来探望一位朋友,如今被困在山中无法归去。终于雪后初晴,清虚道长拜别朋友准备下山。半路上远远听见女子悲泣,循声望去见一女子将手中小包袱扔到地上,嘴里念念有词,“我咒你今生孤苦,无依无靠无人相亲!”说完转身走了。清虚道长觉得奇怪,走过去看那个小包袱,却发现是个出生没几月的小孩。小孩子被冻得嘴唇发紫眼见就要不行,清虚心中怜悯,抱起孩子往山下走去。路过客栈央求老板给熬了米粥,路人纷纷说这孩子恐怕是不行了,可到了晚上,清虚见孩子周身隐隐散发紫色光芒,第二日,孩子竟开始慢慢好转,能睁开眼睛也有了哭声,道长大喜,将孩子取名为紫玉,带回了道观,在道观不远处为孩子置办了一个院子,姑且算作紫玉的家。   子雨,这便是京城啦。张梁喃喃自语,却又喊着子雨的名字。   子雨在身后也默默打量眼前的城门,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张梁回头瞅了一眼咧嘴笑,老子在边关摸爬滚打了八年啊,子雨,咱们也看看京城的娘们是不是细皮嫩肉。   子雨,紫玉。   自那日起,紫玉便跟着张梁做事。只是张梁也一样叮嘱紫玉,千万不可让人知道她的秘密。张梁的从军路并没有实现,八王爷的大军虽然到了边关,却按兵不动开始与匈奴和谈。不几月便撤军了。部队走后,张梁带着紫玉在镇上住了下来。   张梁带着自称自己弟弟的子雨,加入了当地的暗杀组织暗夜。靠着子雨的不死之身,张梁的几分胆识,在暗夜几经生死,如今已经成了暗夜的二号人物。   八年了,张梁早就知道子雨是个女子,可是也早就当成了自己弟弟。起初,他带着子雨去杀一些富家老爷,得些钱财糊口。后来加入暗夜,杀的是些什么人并不知道,却知道这些人都有那些难搞的侍卫。说来可笑,张梁比子雨年长五岁,却几乎都是子雨护在张梁身前。一次任务里张梁受伤流血不止,几乎要被人截杀。子雨发了疯一样,不顾自己是否被刀砍剑刺只知道向前冲去,最后一屋子二十多个守卫全部毙命,子雨浑身是血,带着张梁全身而退。那一夜子雨面色雪白,身如魑魅,满身杀气,那是张梁第一次觉得害怕,他并不想知道子雨到底是什么人,只知道此生决不可与子雨为敌。   两人一步步在刀尖上越杀越勇,每次行动只是他们俩人,行动后两人便会消失两天,外人从未见过他们如何行动,显得这两人身手更加神秘。如今张梁已经深入暗夜内部,知晓暗夜的总部在京城,此次进京就是京城缺人手,他们是来京城报到的。   到了客栈住下,张梁撇下子雨去喝花酒。子雨一身普通短打衣衫也上街闲逛。   京城的热闹自然是边关小镇没法相比的,饶是子雨冷淡的性子此刻也觉得好奇。   正是初春时节,街道两边樱花开的正艳,年轻女子有些不怕冷的早就换上了轻薄的绫罗,到处有售卖胭脂水粉的小摊,子雨从不曾见过有这许多漂亮的东西,慢慢的细细的一个一个铺子逛了过去。子雨小时候跟在清虚身边当做男孩子来养,于男女性别一事十分模糊。后来杨大娘曾叮嘱她千万不可对人说自己是女子;跟在张梁身边,为方便行事,也一直让她以男装示人。行动中也见到过男女在床上的时候,张梁不曾说些什么,子雨也不多问。如今子雨十五岁,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却从未做过女子打扮。   子雨逛的正兴起,前面两个华服公子从一个酒楼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五六个家丁,一看就知非富即贵。为首一个年轻男子,年纪与子雨相仿,身旁是一个略年长的黑衣男子,满头白发,用黑色发带束额。子雨忽然觉得眼熟,觉得不知在哪里见过这白发男子。不由得站在那里,盯着男子凝眉细想,却想不起来。   韩飞正与卫庄打趣,哎呀卫庄兄,这满楼的女孩子都只向你抛媚眼。你瞧,现在连男子都盯着你不放了。   卫庄低头轻笑,却抬眼向子雨看来,眼里凌光忽现。   子雨被这白发男子眼里的杀意一惊,忙低头,在人群里掩住身影避了开去。   当晚,张梁大醉而归。到二更天,张梁突然睁眼,扭头见子雨端坐桌前。两人默契点头,须臾门被推开,接头的人来了。来人与张梁对过令牌,收拾行李连夜出了客栈。   两人被蒙住眼睛接到了一个院落,“二位休息一下,明日自有安排。”说完接头人便走了。   张梁推开房门上床倒头就睡。子雨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进屋吹了灯,在窗前静坐不动。   “睡吧,我们是来杀人的;人还没杀,谁来杀我们。”张梁倒是看得开。 ☆、卫大人   卫大人   第二日有人送来些粮食和日用品,说大人计划有变,你们在这里等着就是。   子雨不觉得什么,张梁坐不住了。几次想跟子雨聊天却又闭上了嘴,子雨不明所以,歪头看张梁。   要憋死老子了,来了京城又出不去,啊!!   子雨在身后轻轻笑起来。   张梁回身看去,子雨不常笑,此时笑起来虽然眼睛里平淡无波,嘴角微翘的小女儿神态无法掩饰。   兼之其女子线条越发明显,一张脸越来越艳丽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张梁急着带子雨离开小镇来京城的原因。他觉得子雨的女子身份瞒不了多久了,来京城也许有机会让她过上些正常日子。若自己能多赚些钱,娶了子雨,也去江南置一个宅院,生几个孩子,教他们识字读书。想到这,张梁摇摇头,心想白日梦做多了,人都傻了。这舔刀尖的日子,明日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   子雨不知张梁又是笑又是摇头在想什么,只觉得这几日自小镇南下到京城的路上,真是几年来最平静的日子了。没有任务在身,对于即将到来的京城总部,子雨完全不担心,一切有张梁在,他在就会安排好一切。   跟在张梁身边已经八年,子雨早已把张梁视作唯一亲人。这乱世里,如今只有张梁在她身边,陪着她,与她聊天,守护她异于常人的秘密。对于杀人,子雨没什么感觉。张梁告诉她,这世道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子雨不知道死亡的感觉,只知道这样做张梁喜欢,那就这样。无数次骨头断裂,身体被刺穿,子雨虽然不死,但那些疼痛都切切实实的落在身上。受伤后的子雨要睡一整天才能慢慢恢复,睡梦里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正痊愈,那汩汩的血流声,骨头生长的微痒,伤口愈合的刺痛。张梁第一次确认子雨是不死之身时,追问是如何做到的,眼里满是惊喜与羡慕。可是子雨越来越觉得,这样的不死,却仿佛一个诅咒,无论如何痛苦都看不到尽头,只能忍受。   过了三日,还是夜半时分,有车来接。来人给两人服了药,在车里昏睡。马车似乎行驶了很久,待子雨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屋子里,张梁并不在旁边。子雨静静躺着没有起身,片刻,屋外响起声音“醒了就起来吧,大人要见你。”   子雨这才起身开门,门外却没有人。子雨正奇怪,环视四周是一个小院子,院门有黑色身影闪过,远远传来声音,“还不快跟上!”   子雨快步跟上,走到大厅门口,黑衣人指示子雨自己进去便悄声退下。整个院子里不闻一点人声。   迈步入内,张梁已经跪在那里,子雨快步走到张梁身边也跪了下来,不知该说些什么。歪头看向身旁,只见张梁额头竟有汗流下,子雨心中一惊,不动声色低下头,“见过大人。”   可是,分明厅里没有别人啊。   忽然感到身后有风,不待子雨反应,身体已经被人腾空抓起,白色发丝飘进眼前,子雨正觉得眼熟,忽然腹中一痛,子雨闷哼一声,低头看竟是一把长剑从后刺穿身体,子雨大惊,扭头看清攻击自己的竟是那日在街道上遇见的白发男子。子雨不明所以,正要伸手入袖拿短剑反击,男子快速将剑拔出,一转身稳稳落在大厅正位上,细细盯着子雨。子雨愣了一下,觉得此人身手实在太快,恐怕不好对付。伸手拿出短剑,正要与张梁商量,却发现张梁一直跪在一旁,一动不动。子雨终于发觉出了问题,却不知如何应对,只好站在那里,任血流了一身,这样的伤不知受过多少次,只不过这次伤口大了一些。   卫庄就这样看着子雨,眼里也是不可思议。虽然未用内力,但这样的伤天下没几个人能受得了。而面前这个看上去身体单薄的女子竟然站在这里,还打算与自己一战,鲜血滴滴答答落地,卫庄不出声,似乎打算看子雨能撑多久。   子雨呆站了一会,抬头向卫庄看去。眼里依旧无悲无喜,平淡无波。此时轻声开口:大人,可还满意?气息平稳,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卫庄笑了,不错,很不错。   子雨站在那里,看卫庄一身黑衣朝自己走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卫庄,觉得这双眼睛真好看,竟看的痴了。卫庄冷笑,凑到子雨身前,闻着她身上血腥味道,开口问“你不怕我?”   子雨仰起头,缓缓摇头,“不怕。”   琢璞玉   子雨昏睡了一天,第二天傍晚才醒来,身旁放着一身女子衣裳。   呆坐在床上,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卫庄走后,张梁从地上站起来,低头不看子雨,留了一句话便转身走了。   “子雨,对不起。你保重!”子雨知道下次见面将不知在何时了。   缓缓起身,找不到昨日的男装,一想昨日鲜血淋漓,那身衣服想必是扔了,只好拿起女装。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算穿上,也不知道穿的对不对,犹豫着出了门。院子里没人,子雨想着昨日的路线,去了大厅。大厅里依稀有人声,子雨故意放慢脚步,在门口停了下来。   片刻厅里安静下来,听卫庄扬声说进来,子雨才走进去。   卫庄仍坐在昨日的座位上,抬眼看去,子雨气色确实不似昨日苍白,唤她过来。子雨走到身前站好,“把衣服脱了。”   子雨诧异抬头看去,看卫庄不是开玩笑,低头咬唇犹豫着,此时卫庄又开口道,“我不说第二遍。”   子雨这才支支吾吾道“这衣服,很难穿的,我……”   卫庄挑眉明显不悦,抬起手中短剑轻轻一划,裂帛声起,身前衣襟已被划开。子雨呆愣在原地,双手也不知去挡。女子洁白身躯就这样在卫庄面前展现,皮肤完美无缺,哪里还有昨日的伤口。卫庄很满意,正打算吩咐她下去,只听远远传来红莲的声音,“庄哥哥!”   卫庄一皱眉,站起身把披风往子雨身上罩去,揽着子雨翻身跃上屋顶,朝子雨房间奔去。落地,把子雨往房间里一推,正要走,子雨出声说道“我不喜欢女子衣服,我要穿男装。”卫庄回身看了子雨一眼,略一思索点头允了。   子雨裹着卫庄的披风钻到被子里,只觉得眼睛里酸酸的,竟是几滴泪流了出来。子雨记不得上一次流泪是何年何月,流血流惯了,早已经忘记如何流泪。今日却觉得酸涩,不知道张梁去了哪里。   又被抛下了,出生便被父母抛下;道长也不知所踪,如今,陪伴自己时间最长的兄长,也抛下自己这样走了。子雨就这样抱膝坐着,紧紧裹着似乎还带着些温暖的披风,默默掉眼泪。   卫庄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人都走到了床前,床上人儿还未有反应。   “你这样的反应,即便有不死之身,又有什么用?”卫庄冷声开口。   “我没有武器,还不如装作没发现,让敌人放下戒心。”子雨仍是不动。   卫庄挑眉不做声,将手上一套衣服放下,本想把披风拿走,看着似乎已经被泪水打湿,便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明日一早过来找我。”   子雨一身男装成了卫庄的贴身护卫。   这样的女扮男装仔细一看便能看出端倪,韩飞等贵族公子哥纷纷觉得卫庄真是风流倜傥,随身带着个小娘子,果然妙的很,竟央求卫庄送他们几个一样的妙人。不几日卫庄便真的给众人送上了女扮男装的护卫,一个个婀娜多姿,比子雨身段不知好了多少倍,韩飞开心的不行,却还是来问卫庄讨子雨,卫庄却说“这个性子冷淡的很,你看看整日可有个笑脸给我?”   子雨在卫庄身边已有些时日,这些王公贵族的嘴脸见的多了,此时听卫庄这样调笑,竟配合着卫庄抬起头轻轻一嗔,似是对卫庄撒起娇来。韩飞见子雨这样子,伸手来搂子雨,“哎呀,我就喜欢这种调调的,卫大哥!”一边说一边摇晃怀里的子雨。子雨眨眨眼心想今日小韩王爷这是怎么了?往日可从未动过手啊。正不知如何反应,卫庄大手一拉,把子雨往怀里一带,“我的小王爷,这可是我用过的,怎么好送给王爷呢。”说完,一手抬起子雨下巴,吻了下来。   这不是第一次与卫庄这样亲密,子雨知道这是做戏,却依然觉得喜悦。对,喜悦,子雨觉得心里弥漫着淡淡的甜丝丝的气息应该是喜悦。   跟在卫庄身边第一年,子雨未曾出过那个宅院,每日跟着专人练剑,卫庄特意命人搜了许多短剑给子雨练习,最终子雨挑了又轻又软的一柄,名唤影翼,薄如蝉翼杀人如影。有时一些情报卫庄也会交给子雨处理,时不时有张梁的消息报上来,知道他仍然在京城,如今不再杀人而是四处收集情报,子雨安心不少。一年半后,卫庄允许子雨见一些暗卫,参加了一些行刺行动。子雨习惯了与张梁独自行动,一开始跟在卫庄身边不知该如何配合。真的动手,也全是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惹得卫庄发了好大的脾气。卫庄看着一身血的子雨,大声训斥“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死不了是不是?学的剑术都学到哪去了?” 子雨跪在地上,不语不动。卫庄越看越气,转身走了。子雨跪了一夜,待早上卫庄回来,子雨没敢动过地方。衣服上血迹已干,伤口却依然没有愈合。   “你不睡,这伤口便不会好?”   子雨点点头。   “那,你能撑多久不睡?”   子雨摇摇头,“不知道,试过两天没睡,也撑过来了。”   卫庄无语了。死都不怕,这人怕什么?又想起什么,   “那你疼吗?”   子雨不说话,缓缓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卫庄,“疼。”从来没人问过子雨,你疼吗?那一刻,子雨心里想着,如果这个人能抱一抱我该有多好。   这个字,卫庄记了很久很久,这样的子雨,冷血如卫庄也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是心疼了的。 ☆、情初动   情初动   等卫庄把子雨这不管不顾往前冲杀的性子磨掉,已经到了第三个年头。然后,卫庄又将子雨送到专门训练女侍卫的地方待了几月,这里,俨然是个风月之地。子雨从未与这么多女子待在一起过,这些人把子雨手上拿剑练出的茧子磨去,训练她练琴跳舞,眼神如何柔媚,甚至男女之事也讲了个遍。待回到卫庄身边,子雨也能做出些风月女子的神态,卫庄这才满意,将子雨带出了山庄,住进了城中的卫府。   山庄是卫庄的暗夜总部,而城中的卫府,一片莺歌燕语,时常有王公贵族上门,隐入竹林小院不知所踪。子雨对这一切不感兴趣,如今能时时跟在卫庄身边让她异常开心,不需杀人,只要在他身侧看他眼神,茶凉了换茶,要写字研磨,天热了摇扇,早起更衣午睡添被,子雨如今觉得往日那些杀人的记忆都好似梦境,恍如隔世。这样的平静岁月,子雨只盼能长长久久。   子雨开心了,有的人却要不开心。   第一个就是红莲不乐意。子雨进卫府还没有半月,红莲得到消息,不知从哪里赶了来。进门正见子雨拿着茶盏递给卫庄,卫庄看书正入迷,就着子雨的手就喝了一口,子雨眼神温柔似有笑意。红莲眼中杀意尽显,手中软鞭应声而出。子雨欲往后退,却转身将卫庄护在身前,肩膀生生受了一鞭,子雨手中茶杯微微一颤茶水并不曾洒出。红莲见差点伤了卫庄,停了手,子雨转开身,将茶杯往桌上放好,还不忘说“刚刚泡好的白茶,大人记得喝。” 这才走到红莲面前单膝跪地“见过莲统领。”丝毫不见抱怨,语气里全是臣服。红莲恨不得将她一剑杀了,这就是卫庄藏了这些年雕琢出的美玉?哼,也不见得多美,这么冷淡,将来怎么送出去?这样想着一扭身,走到卫庄身旁,娇声说着“庄哥哥,我也要喝茶。”卫庄头都不抬仍在看书,“你怎么跑来了?那边事情办妥了吗?”   子雨忙起身为红莲倒茶,红莲一把夺过卫庄手里的书,坐上书桌拉住卫庄双手,“当然办妥了,这不是想你了才赶紧回来吗,不然,”红莲扭头狠狠瞪着已经站在一旁端着茶杯的子雨,“哼,”眼珠一转,又娇笑起来,“庄哥哥,我手疼啊,你喂我喝茶好不好?” 卫庄无奈叹气,红莲趁势一下溜到卫庄怀里,两手圈住卫庄胸膛,头一歪轻轻靠在卫庄肩膀上,在卫庄身上撒娇,“我要你喂我,喂我喝茶。” 卫庄接过子雨递来的茶杯,还轻轻吹了吹,凑到嘴边试了试水温,这才举到红莲嘴边,喏,慢点喝。红莲欢喜的不行,乖乖的喝起了茶,觉得这茶仿佛是甜的。子雨轻轻转身退到门外,双眸微垂,看不出表情,呼吸清浅,整个人仿佛隐入空气。屋里只听红莲痴痴的喊,“庄哥哥。”细语呢喃,微不可闻。   这一日韩飞来府里,说下月初八他父王---八贤王大寿,宴请宾友,不知卫大哥可有兴趣?   卫庄自然欣然应允,并允诺必有西域美酒献上。韩飞大喜,正事聊过,卫庄借口有事处理,命子雨陪着小王爷。子雨自然不敢怠慢,这小王爷每日笑嘻嘻的还像个孩子,子雨并不讨厌他。   韩飞是八贤王唯一一个儿子,自小可以说不比皇宫里的那位差了去,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骊王妃对这唯一所出视如珍宝,不但培养了一批护卫,还四处为儿子搜寻老师,韩飞想知道些什么,府里都有世上最杰出的名师为他答疑解惑。在这样的环境下,韩飞如今这般嬉皮笑脸的样子,也只有子雨觉得可爱吧。   子雨端了茶,又捧了食盒,细细与韩飞说“这是刚做的点心,王爷若饿了,可试试。我看我家大人也喜欢吃。”子雨口气里像是在哄一个孩子。韩飞低头喝水看不出表情,放下茶杯便喊道“这茶真好喝啊。点心?子雨姐姐给我拿一块可好?” 子雨果然拿了一块点心,要递给韩飞。韩飞却不接,端坐着瞧子雨,子雨被他看得有些莫名。韩飞轻笑着突然抓住子雨的手,凑到自己嘴边,却不是吃点心,而是轻轻吻上了子雨手指。子雨大惊,要抽手,韩飞不肯放,另一只手一把拉过子雨,子雨身子一倒,扑到韩飞怀里。韩飞就势抱住子雨腰肢,在耳边轻声细语“姐姐喂我吃可好?” 一句话韩飞说的格外慢,子雨只觉得耳朵被他气息吹得□□,一时觉得自己竟有些气息不稳,韩飞一张脸近在眼前,子雨恍惚觉得这哪里还是孩子,分明与大人一样,是个男子了。想到这,子雨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热,却没有推拒,只是默默看着韩飞。   韩飞却有些迷惑,听说这人是卫庄花费三年训练出来的,可怎么看都不像啊?又想,难不成真是给我准备的,所以并不拒绝?想到这,韩飞竟觉得挺高兴,往子雨脸上亲了一下,埋头在子雨发间,“子雨,你好香啊……”   “王爷,”卫庄的声音冷冷响起。   韩飞抬起头,冲卫庄嘻嘻笑,松开双手,不以为意的说,“我与子雨姐姐玩闹呢,姐姐身上好香,用的是什么胭脂?改日送我一些可好?” 回头见子雨手上还拿着点心,“啊,点心还没吃呢。”抬起子雨的手张嘴轻咬,唇齿在子雨手掌轻啄,子雨被弄得手痒,蹙眉笑了起来。韩飞抬头见子雨笑脸,更觉得开心,“子雨姐姐,跟我回府可好?”又要来抱子雨。   此时门外侍从求见,说骊王妃正找小王爷,要小王爷尽快回府。韩飞只得放开子雨,临别竟是万般不舍。子雨哭笑不得送走韩飞,无事人一般回到卫庄身边问,“大人处理完事情了么?要不要吃点心?”   卫庄转身往外走去,“跟我来。”   两人来到卫庄卧房外,拉动机关,竟有一个密室。顺着台阶向下,越走越暗,子雨看不到卫庄身影,只能听着脚步声慢慢跟着。走到底,似乎能听到外面的水流声;大厅中央点了一个火把,并不十分明亮,看不清四周的情况。忽然听到利剑出鞘的声音,不待子雨反应,剑风当头而至,子雨   堪堪转身避过,伸手甩出袖中影翼在黑暗中与人对打起来。   子雨擅长的是近身行刺,卫庄这样大刀阔斧的招式子雨哪里抵挡的了;几招过后子雨知道是卫庄更是束手束脚不敢进攻。卫庄却是越打杀气越重,刀刀致命而来,终于一个躲闪不及,左肩被劈中,子雨咬牙闷哼跪倒在地,额头冒汗,浑身颤抖。   疼,好疼。   卫庄举剑指向子雨,“怎么,这才几日便忘了如何杀人了?起来!”   子雨不明白卫庄今日是怎么了,咬牙站起身,左臂垂在身侧不能动,右手拿剑,身体仍是止不住的抖。   不待子雨站稳,卫庄攻势又起。子雨渐渐体力不支倚着墙壁站不起来,浑身被卫庄剑气划出无数伤口,却仍是不肯攻击卫庄。卫庄最终扔了剑,走过来掐住子雨脖子将她整个人凌空架了起来,子雨终于看清卫庄双眼,不懂为何卫庄这样生气,也不挣扎,两眼静静看着卫庄,温顺如幼宠看着自己的主人。   子雨此时浑身浴血如妖似魅,卫庄终于放开手,右手按住子雨后脑,重重的吻了上来。   他们曾亲吻过很多次,有时在宴席上,与众人一般揽着女子调笑。卫庄也会揽着子雨轻轻吻她;可每次都是轻轻浅浅,有一次卫庄喝醉了,在马车上将子雨压在身下重重的吻她,仿佛要汲取子雨胸腔最后一丝气息一般,子雨瞧着微闭双眼的卫庄,早已沉沦。   此刻子雨才知道卫庄的力量有多大,唇舌在嘴里肆虐,子雨紧闭双眼,将自己完全交给了卫庄。   身上有多痛,心里就有多甜。   卫庄恨不得将子雨吞了,不顾她满身血腥,将带血衣衫撕开,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   子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一件事,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主人。   子雨睡了很久,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在密室,不知白天黑夜。身上伤口早已愈合,换上了新的衣服。子雨模糊的觉得,那一天卫庄与她,曾密不可分。   台阶上传来脚步声,卫庄见她醒来,坐在床边环视一圈,挑眉看她。   子雨会意,“已经不疼了,没事了。” 见他不说话,子雨忽然倾身上前,轻轻吻了吻卫庄嘴角。   卫庄皱眉,子雨却开口道,“此生相随,绝不背叛。”说罢坦然与卫庄静静相视。   卫庄轻笑,“你本来就是我的,敢背叛我试试看。”   拥着子雨重重吻了下去,片刻又抬起头,盯着子雨说道,“闭上眼。”   此生愿相随,允你为王。 ☆、杀机现   杀机现   又过了几日,卫庄明显忙了起来。日日夜里都有黑衣人来报,卫庄在密室布置了书桌,桌上一副图已经研究了好几日。   红莲此时也归来,时常与卫庄争执几句,子雨都避了开去。   忽一日,卫庄吩咐子雨着男装与他们出府到城外去。马车来到一处山脚下,一座小小庙宇藏在山林里。留了子雨在门口守着,卫庄与红莲进了屋,屋里似乎有人在等。不多时门打开,两张陌生脸孔露了出来,子雨回身去瞧,正好与他们面对面。两人打量半天,互相笑了笑,其中一个青衣男子回身说“卫兄真是好福气啊,我等终日奔忙,你却是左拥右抱,”另一个白衣男子笑而不语,看向红莲。红莲瞥了眼子雨,“顾青,你少在这发牢骚,在京城有多危险,你留下来试试啊!” 顾青不与红莲吵,躬身向子雨,“我叫顾青,还请子雨姑娘今后多多关照,我可是百无一用的书生。”说罢,可怜巴巴的看着子雨。子雨何时见过这种人,不知如何回应。   身后白衣男子此时开了口,“卫庄,这就是你三年时间训练出来的人?”语气颇生硬,似乎很不满意。话音未落,众人只觉眼前寒光一现,子雨手握影翼已护在卫庄身前,冷眼看着白衣男子。卫庄唇角微翘甚是满意,冲顾白看去,“这样看,你觉得如何?” 顾白脸上一僵,似是不喜。顾青却大叫一声,冲到子雨身边,“哇!子雨姑娘好身手!好厉害!” 子雨只觉得这个顾青才是最难对付的,收了剑冲顾青点点头,复又走到门外去。   不多时,山下林间忽然一片鸟群飞起,子雨敲门低声说:“大人,有情况。”   门打开红莲走了出来,吩咐子雨守在这里,便飞身往山下冲去。顾白担心红莲也追了过去。子雨与卫庄带着顾青从后门来到密道口,顾青独自走了。掩盖好密道,卫庄带着子雨往山下而去,等来到马车旁,车夫早已不见。周围都是树林,看不清敌人数量。子雨不禁有些焦急,他们这样目标实在太明显,敌人不用近身,只需放箭即可。果不其然箭雨顷刻即至。卫庄舞个剑花挡箭不曾费力,可是子雨却被弄得很是狼狈。又是堪堪避过一箭,卫庄皱眉看不下去了,要去拉子雨,可是子雨却不愿意拖累他,反而退后生生受了一箭,看清方向,向树林中冲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子雨总觉得箭雨是冲着自己来的。奔到林间,身边弓箭声更大,近身冲杀恐怕谁也挡不住她。果然还是这样不顾一切往前冲的打法最适合自己,手脚利落解决了五六个弓箭手,其他人已不见踪影,还要去追,想起卫庄,忙奔回去找他。   卫庄只见子雨一边往他奔来一边拔出身上的箭,只他看见的就有四五支,还有些贯穿了身体的更是不知多少。子雨今日穿的是一身黑衣,倒是看不出有很多血。来到卫庄身边出声问“大人,还要追吗?” 卫庄不答话,抱住子雨,一剑砍断马车缆绳,与子雨驾马下山而去。   “红莲统领还没回来呢!”   “有顾白在,她不会有事的。”低头看看怀里人,眉头皱了起来。   不曾想半路遇上了韩飞。但卫庄却觉得,韩飞分明是在这里等他的。   子雨见到韩飞也是一愣,这里还是城郊,韩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等子雨细想,卫庄声音传来“装睡。”子雨眼一闭,躺倒在卫庄怀里。   韩飞远远看见卫庄驾马而来,调整一下表情,吃惊的奔了过来。   “呀,这不是卫大哥。子雨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与子雨出门爬山,没想到却遇到山匪,子雨为了保护我中了箭,王爷还请行个方便,我需速速带她回去治疗。”   韩飞自然满口答应,甚至吩咐侍卫保护着卫庄回城去。韩飞也驾马与卫庄并肩,时不时去看子雨伤势具体如何,奈何卫庄宽大衣袖遮住子雨大半身躯,只能看见左肩一处伤口。韩飞不由疑惑,只有这一处伤口?刚才侍卫来报,卫庄身边黑衣人至少有四处伤。   等回了府,韩飞满口担心子雨姐姐身体不肯离去。卫庄只能让他留在府里,将子雨抱到自己房里,细细思量起来。子雨睁开眼,拿眼去看卫庄,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卫庄知道韩飞此次这般试探另有目的,到底是知道了子雨的秘密,还是单纯要除掉他一个手下?下月的王府寿宴卫庄就要动手,韩飞对此事又知道多少?片刻,卫庄似是已经做了决定。   起身看向子雨,问她:“你可以坚持几天不睡去?” 子雨咬唇想了半天,“我可以一次只睡一会儿,伤口会愈合的很慢。”   “好。” 不再多说,卫庄出门去找韩飞。不多时韩飞派来的御医在子雨门外站了一排,一个个看过均说伤口实在太多,还好没有致命伤,即便如此恐怕也要卧床一个月慢慢修养。韩飞听到这,似乎颇为满意。还要亲自看看子雨,被卫庄挡住说子雨已经睡下了。韩飞这才离开,留下两个御医给卫庄用。   子雨还是头一次被人医治,药粉洒在伤口又是疼的一身汗。卫庄自送走了韩飞便守在子雨床前,见子雨撑得辛苦,“睡一会儿吧,等会我叫你。” 子雨终于沉沉睡去。   过了一个时辰,卫庄去唤她,子雨却不肯醒来。又过了一会,卫庄眼看着她身上伤口在慢慢愈合,不由着急,用力摇晃子雨。子雨梦中似乎受到什么限制,忽然周身一片紫光,子雨慢慢睁开眼,不语不动,一双紫色眼珠恶狠狠盯住卫庄,仿佛在警告他不要再来打扰她。卫庄不由愕然,盯着紫色看了片刻,也不知不觉昏睡过去。紫光散去,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第二日卫庄醒来,只见子雨仍在昏睡,身上伤口已经好了个七八成。想起昨夜的诡异,卫庄又去推子雨,这次子雨倒是慢慢睁开了眼,见天都亮了,暗叫糟了,果然身上伤口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不由出声“大人,你怎么现在才叫醒我?” 见卫庄一脸疑惑,以为卫庄自己也睡过去了。   “算了,找支箭来吧。”说着起身到屏风后,脱了衣裳,出声催促卫庄去找箭。   片刻卫庄拿着箭回来,子雨从屏风后伸出手来,“给我。”卫庄将箭递给她,站在屏风前。   只听子雨自己嘟囔着,“这里有一个,”接着便是箭头刺入骨肉的声音,子雨嘴里也不停“这里一个,这里,恩 ” 卫庄终于听不下去,走入屏风后,子雨赶紧转身背对卫庄,疼的蜷缩起身体,“大人别看,我……” 卫庄走上前接过箭,“我来,我比较能控制住力道。”子雨不由轻轻笑起来,“好!”   扳过子雨身体,俯身吻了下去,出手如电,三个伤口几乎同时绽开,子雨不禁咬牙,两人嘴里顿时一股血腥味道。   卫庄把箭一扔,双手抱起子雨放回床上。被咬破的唇舌却始终不曾离开。子雨被吻得只觉天旋地转,无法呼吸。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大人,红莲统领来了。”   良久,听得卫庄冷冷回答“知道了,让她等着。”   起身给子雨收拾伤口,重新穿上衣裳。   “别睡……”   “我不会睡的……”   两人同时开口,子雨不禁笑起来,“大人快去吧,去的晚了,莲统领又要拿鞭子抽人了。”   不多时,两个御医来看子雨。子雨已经明白这是韩飞留下来监视她的人,只是想不明白韩飞是如何怀疑到自己的?她的秘密,这世上除了清虚道人,张梁,就只有卫庄,是谁出卖了他?子雨想到张梁,不禁皱眉沉思起来。已经许久没有大哥的消息,不知张梁现在何处,做些什么?   张梁此时正在韩飞的府里,当然不是客人,而是关押在小王府的地牢里。他已经被关了近一个月,韩飞却一直不曾出面问过他什么。他想,果然子雨的秘密哪里是能瞒得住的。不禁又想起那初见卫庄的情景。   那一日他与子雨两人分别被喂了药,昏迷中被人带进卫庄的庄园。张梁先被叫醒,卫庄单独见了他。   “你们兄弟俩很出色,八年来居然不曾出过差错。”   “大人说的是,我们确实还不错,也,有那么点运气。”   卫庄冷哼,“运气?张梁,你真的以为凭你的运气能爬到现在的位置?”   “还请大人明示!”张梁不禁有些疑惑。   “你可以不说,不过你要知道,我已经盯了你们两年了。你那个不知是妹妹还是弟弟的或许不容易被杀死,可要杀你,你说难不难?”   张梁冷汗直流,知道今日如一步走错,便出不去这个门了。   “我耐心有限,你……”   “她是个女子,有不死之身。她说自小在道观长大,不知自己父母是谁。八年前我在边关遇到她被马踢倒却不死不伤,这才带着她闯荡。我只知道她无论受什么伤,睡一天便可愈合,其余的我也不知道。如大人所说,我确实不值一提。还请大人高抬贵手,绕我一命 ☆、绝世玉   绝世玉   顾白与红莲等了多时,卫庄才赶来。见他低头走向书桌,看都未看红莲一眼。红莲却一双眼钉在卫庄身上,想看看他是不是受了伤。   顾白心里不喜,张嘴就说“卫庄你怎么回事?小莲昨日受了伤,也不见你……”   卫庄闻声这才抬起头,看向红莲,红莲连忙出口道“没事没事,小伤而已。庄哥,你怎么样,可曾受伤?” 卫庄摇头,转向顾白,“顾青可回去了?”   顾白点点头,与卫庄详细说昨日情形。顾白与红莲确实遇到些埋伏,但这些人明显不欲与他们恋战,纷纷撤退。顾白与红莲打了一番,转回山上找不到他们,从后山下了山回到总部,顾青来信说自己无恙。卫庄点点头,果然,昨日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而是子雨。韩飞必定是知道了什么,他是怎么知道的?张梁!卫庄轻拍桌案,“坏了!”   顾白与红莲忙问怎么了,卫庄不肯多说,只说放心,于我们计划无碍,你们回去吧,联系好顾青,宴席那天照常行动。不待二人细问,卫庄已出了门。   招了人去打听张梁的行踪,手下回道“一月前张梁被派到扬州,但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   卫庄想韩飞出手果然快,自己只顾部署城里的事,不想却被他捡了个漏。   “另派人去吧,不用再去找张梁这个人了。就当这人从未出现过。”   “是!”   红莲推说自己身上有伤不愿再回总部,顾白只好自己走了。   一下午不见卫庄,到了傍晚时分红莲略一思量,今日怎么不见子雨?便往子雨房间而去。   推开门见子雨站在小桌旁,不知在做什么。子雨回头见是红莲,不由一愣,红莲本以为卫庄在这里,此时却不见人影,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门口。子雨见红莲这样子,觉得与红莲莫名亲近起来。一瘸一拐走到门口,往两旁看了看不见人影,拉着红莲进了屋。红莲此时才注意到子雨穿着中衣,左肩隐隐有血迹,知道她是受伤了,看样子似乎还不止一处。想到卫庄半点伤都没有,而子雨却一身的伤,心里隐隐知道想必是子雨为了保护卫庄,嘴上却不饶她,“你怎么伤成这样?亏得还是庄哥哥亲自挑了你,昨天那样的情况你都打不过?” 子雨看着红莲微微笑,问道:“红莲,你可受伤了?”   “我当然没有了,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那么弱?也不想想我是谁,”走到小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等等,谁准你叫我红莲的,要叫我统领!”   “哦,红莲统领。”子雨慢慢挪回桌边,“茶凉了吗?给你加点热水吧。”   “不用,我正热呢。” 红莲想问昨日他们如何回来的,又不好意思开口。   子雨却开口慢慢说了昨日他们在山上的情形,说自己躲不开箭雨才往树林里冲去,只杀了几个人;受伤后半路又遇到韩飞,之后自己晕了过去就不知道了。   红莲听到韩飞还留了御医在府里,不明所以,不自觉用力捉住子雨手腕,“你说这个韩飞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怎么总觉得他有点奇怪。”   子雨不想红莲手劲这么大,压住了伤口,却忍着没开口。   子雨从小到大都没有同伴和她亲近,唯有的几个亲人也都是男子。当初见到年龄相仿的红莲只觉得羡慕,红莲那般美艳,身边总有人陪着,就是卫庄,也会柔声哄她。子雨觉得这样的女孩子,果然讨人喜欢,不自觉也喜欢与她亲近。如今红莲居然肯来看她,还陪她说话聊天,子雨更不敢出声打扰她。   卫庄推开门看红莲手握着子雨受伤的手腕,一脸严肃在逼问子雨什么事情,子雨虽笑眯眯看着红莲,额头上却在冒冷汗。卫庄不自觉大声冲红莲训斥“你这是在做什么?她伤得很重!”   红莲正想的入神,被吓了一跳。低头看果然自己手下衣服慢慢渗出红色。   子雨见卫庄误会了什么,忙出另一只手拉住红莲,“不碍事不碍事,”又转头与卫庄说“红莲统领是在与我聊天,大人别误会。”   卫庄仍是冷着一张脸,红莲眼中泪光闪闪,一挥手,“谁跟你聊天了,不过有事来问问你。不用你好心!”转身就走,子雨急忙站起身去拽她,红莲手一推,子雨站不稳,拿手去撑地,整个人瞬间窝在地上不出声了。   红莲早就跑了出去,停了一会见卫庄竟没有追出来,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卫庄见子雨窝在地上,知道是碰到了伤口。走到她身边却不肯去扶她,冷冷的说“还知道疼?”   子雨终于缓了过来,咬着牙还逞强,“没事了,”   “没事了?好,那你站起来我看看。”   子雨深吸一口气,扶着受伤的胳膊缓缓站了起来,仰起脸去看卫庄,眼神清亮又坚定。   卫庄心里不忍,却一直绷着脸,想起顾白那日对子雨的评论,心想,真该让那些人看看子雨现在的样子,这当然是我看上的美玉,世上还有谁能拥有?哼,世上人连看都不配看一眼。心里得意脸上还是淡淡的,抬脚往床榻走去,“我累了要休息,你过来坐下。” ☆、忆往事   卫庄静静躺着不知在思量什么,子雨今夜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再睡,倚在床角不时偷偷去看卫庄。不多时卫庄果然气息平稳,沉沉睡去。子雨无聊至极,悄悄凑到卫庄脸庞,一丝丝打量起卫庄,看着看着自己轻轻笑起来,怕吵到大人睡觉,站起来走到门外。   夜朗星稀,月上柳梢。子雨倚在树下抬头不知不觉想起一些往事,却又甩头不想去想。只告诉自己,如今这样很好,在大人身边就很好,一切都很好。就这样站了半夜,身上冷极了,才往房里走去。想给自己加件衣服,床上人却醒了,“过来。” 黑暗中子雨循着声音走去,只要卫庄在那里,哪怕是万丈深渊,子雨恐怕也会飞身过去。   摸着子雨冰凉双手,卫庄又不高兴了。搂过来将被子给她盖好,“陪我说说话吧,我睡不着了。”   “骗人” 子雨闷声说道。黑暗中看不到卫庄表情,子雨说完噗嗤笑了出来。胆子更大了起来,抬手用指尖轻点卫庄眼角鼻尖,“喂,卫庄,给我讲个故事。”   卫庄低沉嗓音在暗夜里流淌开来,子雨靠在温暖怀里静静的听。   据说母亲怀着我时就被人追杀。被我父亲的妻子追杀。后来舅舅找到我们,带着我们回到北边山脉连绵的家乡。没过多久母亲旧伤复发,不治去世,去世前留了信告诉我我的生父是当今权势滔天的八贤王,而逼迫我们母子的,是他那温柔贤惠的骊妃。韩飞,是我弟弟。   五岁时山寨遭仇家洗劫,我与苏青,苏白兄弟三人被大人拼死护了下来,流落他乡。   六岁时三个人仍居无定所,被红莲的父亲遇到,收留下来。红莲父亲做的是杀人的买卖,我们无所谓,只要给饭吃就可以。苏青苏白改姓顾,是因为他们的母亲姓顾。我本就跟母亲姓苏,红莲父亲给我改作姓卫。姓名本就无所谓,只要不姓韩,怎样都行。   我和顾白身体强健,红莲父亲给我们找了师傅教我们习武;顾青身体柔弱,却擅长读书,便送了他去私塾上学。红莲与我们一同长大,喜欢粘着我们一起玩。就这样过了七八年,组织规模越来越大,红莲父亲越来越倚重我,将事务交给我。我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定要潜进京城。义父本不答应,却耐不住红莲日日哭闹。四年前义父染病去世,临终将红莲托付给我。我想,如果我足够强大,也许能够为早逝的母亲讨一个公道。   我便开始在京城收罗人手,以西域商人的身份出现,接近韩飞。我要亲手杀了骊妃为母亲报仇,也要亲自问问我的父亲,当年为何不去救我的母亲。   卫庄一口气说完往事,紧握双手半晌不语。子雨不顾伤痛紧紧抱住卫庄,埋头在卫庄胸前也不出声。半晌,卫庄才发觉胸前衣襟湿透,抬起子雨下巴,看她满脸泪痕,自嘲一笑,“讲个故事而已,哭成这样,下次不讲了。”子雨被逗得笑了出来,又听卫庄说,“该你了。”   子雨拿眼去看卫庄,此时天色微亮,看清卫庄神色,子雨低头想了半晌,开口道,好,我来讲一个。   我小时候并不知道爹爹娘亲的意思,我以为每个人都是跟在自己的道长身边长大。   等我开始记事,有一个沈大娘会时常到山上来给我洗澡梳头带些小玩意给我玩。现在想想也不知当初道长是如何把我从小带大。有时道长有事也会让沈大娘带我到山下她家里去住几天。   沈大娘也有个女儿,叫琪琪,我喜欢跟在她身后到处跑。我听她叫沈大娘娘亲,也跟着叫娘亲,没想到琪琪就生气了,一把推开我,跟我说那是她的娘亲,你去找你自己的娘亲去。我不懂,我说我不认识我娘亲。沈大娘把琪琪训了一顿,后来琪琪说好吧,我把娘亲分你一点吧。我问,要娘亲做什么?琪琪笑话我,你个笨蛋,娘亲会给我做好吃的,会给我讲故事,会给我买好玩的东西,晚上会搂着我睡觉,摔跤了会抱着我亲我。镇上的孩子都有娘亲,你为什么没有?你娘亲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娘亲。   我回去问道长,道长不肯说。后来我大了一点,道长与我说,你还是不要认识你娘亲的好。   六岁那年我下山去找琪琪,出了一桩事。   子雨停在这里,仿佛不愿讲下去。卫庄下巴轻轻抵在她额头上,并不催促。   那天琪琪跟其他的孩子一起在街上玩闹,许久没有下山的我开心极了,也跟着琪琪到处跑来跑去。我已经记不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记得琪琪忽然摔倒了,不知哪里来了两只疯狗扑在琪琪身上,衣服都被咬破了。我冲了上去,我冲过去,   子雨轻轻一抖,仿佛又回到那一日。   我记得琪琪在我身旁哭,周围的人们吓坏了,大家不敢靠近。沈大娘拿了一块很大的布把我包了起来,连夜将我送回山上。可是道长不在,沈大娘和琪琪的爹爹将我放在床上,与我说“别怪我们,别怪我们啊。”就走了。   我躺在床上动不了,到处都疼,不知睡了多久。等我自己醒来,将破烂的衣服换了下来,包着我的布被血染得红透了,我把衣服和布拿到屋后埋了。三天后道长才回来,问我怎么自己在这,沈大娘呢?我说,沈大娘将我送回来就走了。之后很久不见沈大娘上山,道长下山去问,人们说沈大娘一家自出了事早就搬走了,不知去了哪里。道长问出了什么事,人们告诉她,前一阵她家有个小侄女被疯狗咬死了,她自己女儿也被咬伤,许是怕侄女的家人来寻仇吧,第二天就搬走了。   道长觉得奇怪,回来问我,我说我不记得了。   过了几日,我拿着刀削木块,把自己手弄伤了。道长仔细给我包扎好,可是第二日,那伤口就不见了。道长这才发觉出了问题,仔细问我,我才说那一日是被狗咬了。将屋后的破衣服拿出来道长才信了。后来,道长不知从哪里另外找了一个杨大娘来照顾我,再不许我下山。   自那之后,道长看我的眼神就有些怪,我不喜欢被人那样看着,仿佛我是个,怪物。   道长既害怕我,又很开心。他找了好多书,在我身上试了些……   子雨说不下去,抖得更厉害了。闭着眼停了一会,子雨继续开了口。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道长有一天下山去不久山下就起了火,大火烧了很久,我等了七天都不见道长回来。几天后杨大娘来接我下了山,跟我说道长死了。后来不知为什么镇上的人都纷纷搬走了,说是要打仗。杨大娘也搬走了,我自己住在空屋子里,跟街上的乞丐混在一起。   后来,卫庄,你可还记得我们之前见过面?   卫庄听子雨这样问,想了半天记不起来。   子雨轻轻笑,从卫庄怀里坐起身,装作生气的样子问他,“你果然不记得了,哼!”   你不记得那时与红莲骑马在街上撞到过一个小乞丐?   仿佛记忆深处一道闪光,躺倒在地的小乞丐,一双眼睛平静的看着自己。卫庄脱口而出“是你?”   卫大人,第一次见我就骑着马撞我;第二次见面在大街上就想杀我;第三次见面直接拿剑刺我,   说罢,抬手掐住卫庄脖子,“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杀了你才对啊?”   卫庄低头直视子雨双眼,“对,是该杀了。”   子雨却撇开头,松了双手,   我以为张梁与别人不一样,他并没把我当怪物,有吃的不会忘了我,冷了会给我买衣服。教我如何杀人,得了钱财与我平分。加入组织也护着我,我受了伤他从没撇下过我,我睡着了他必定在一旁守着。八年,我跟着他八年,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他说过等他攒够了钱会带着我去江南,买一处院落,会娶我,也生几个孩子,他说不在乎我是人是鬼……   子雨再说不下去,身体撑不住瘫倒在床上。   卫庄小心避开伤口,将子雨抱在怀里。子雨泪如雨下,觉得过去这些年的眼泪都没有今夜流的多。   “你,恨我将张梁逼走?”   子雨不说话,卫庄却不给子雨时间,使劲抬起她下巴,逼着她抬头看他。   “说,你可恨我?”   “恨!”   不待他反应,子雨忽然用力前扑,将卫庄压在身下,手肘狠狠压上卫庄脖子。卫庄不动等子雨自己开口。   子雨清明双眼盯着卫庄,缓缓开口,   “卫庄,你若敢抛下我,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听到这样的答案,卫庄笑了起来。一个翻身将子雨压在身下,甚是满意的看着子雨。   “很好!” ☆、暗夜杀   暗夜杀   子雨撑到第三日已经没力气站起来,卫庄一步不离。想让子雨睡一觉,可是醒来又要弄出新的伤口;不睡吧,子雨的脸色已经惨白不似活人。忽然下人来报骊王妃身体不适,将两个御医给招了回去。子雨一听立马闭眼睡了过去,卫庄留了专人守在门口,吩咐不准任何人来惊动她,着意强调了红莲统领绝对不能进去,这才出府去见顾青顾白等人。   子雨睡了足足三天还未醒,要不是看子雨呼吸均匀面色转好,卫庄早就要把人拽起来了。   这三天卫庄白日忙碌,晚上就在子雨身边休息,似乎习惯了这样。红莲被顾白接走,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第四天早上,卫庄睁眼醒来立马发现身边人不见了。一惊,起身见屋里也没人,开门刚要唤人,却看见子雨在庭院石桌旁端着一碗面在吃。显然是饿极了,听见开门声,子雨抬头看了一眼,仍旧低头继续。桌上已经放了一个空碗,卫庄皱眉,走过去夺她的碗。子雨哪里肯,嘴里嚼着面没法说话,又没力气跟卫庄争,只能可怜巴巴的拿眼去看卫庄,两只小手去拉卫庄衣袖。终于咽下嘴里东西,刚要张口,却忽然闻到什么味道。立马撒开手往后院跑去,嘴里呼喊“张婶!是不是牛肉好了啊?”   一整天,卫庄大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十天后,王府寿宴。   八贤王如今在朝廷可谓一手遮天,无人敢违逆。若说十多年前八贤王还要看骊王妃的脸色,而如今,骊王妃已经无法再掌控自己的夫君。   寿宴前一日,王府内。   韩林见了为王妃诊治的一众御医,各个吞吞吐吐,说的话模棱两可。不过走个过场而已,韩林一张脸连个表情都懒得做。抬脚步入室内,见骊姬躺在床上,一双眼凌厉透光,哪里是个病人的样子。   “王妃气色不好,还是多休息吧。”   “韩林,你若敢动飞儿试试看。”   “爱妻何出此言?飞儿也是我的骨肉,我还能害他?”   “哼,那个卫庄必须除去,我不管他是谁。”   “夫人就是操心事太多才拖累了身体,给夫人吃药吧。”   “我不吃!”   “病了如何能不吃药?难不成要飞儿陪你一起吃?”   “你!当年是我追杀他们母子,你若要怨只管怨我,你……”   “夫人,说话要当心啊!”韩林一个眼色,身边侍女快速上前,一把掐住王妃下巴,将手中一碗药灌了下去。   王妃身体瘫软晕了过去。   “好好看着王妃。”   “是,王爷。”   出了王妃的院子,韩林回到书房背手站在窗前,不愧是我的儿子,短短几年将一个暗杀组织搞得有模有样,连当今的八贤王也敢行刺。   “父亲在想什么呢,这么开心?”韩飞不知何时进来了。   韩林回头看着这个儿子,这个儿子也不错,就是太像骊妃,阴狠毒辣,喜怒不定,将来不知能不能掌一方天地。   “你来了。”   “听说母亲身体不适,想去探望一下。”   “恩,等会去吧,你坐下,我有话与你说。”   “是。”   屏退下人,韩林倒也不隐瞒,直接与韩飞说了卫庄的身份,并说了明日他很可能在宴席上动手,   “到时候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出手。”   韩飞低头一笑,“一切听凭父亲做主。只是,”   “怎么?”   韩飞笑起来,似是很不好意思,“卫大哥身边有个女子,我,我很喜欢,明日如果她也来了,还请父亲手下留情,饶她一命。”   韩林笑起来,韩飞也坦然望着父亲,片刻,韩林欣然同意。   “你母亲对卫庄非常介意,你多劝劝她。”   “好!”韩飞起身告辞,韩林在身后悠悠说道   “飞儿,若要成大事,就不能似你母亲那般在意一些小事,对你有用的人,要想办法掌控他,而不是简简单单杀了了事。”   “父亲教训的是!”   第二日寿宴卫庄果然依言带了上好的西域美酒来,韩飞大喜,不疑有他,将美酒搬到宴会上众人分饮。各路王公贵族都来纷纷道贺,人多手就杂,宴席各处常有酒罐被踢碎,一时间酒香遍地,众人纷纷赞叹酒不醉人人自醉,果然好酒啊。卫庄笑而不语,冷眼看一场闹剧一般。   骊王妃身体微恙,被人搀着匆匆露了一面便回了房。一时有人说起骊王妃一个人管理这偌大王府十分辛苦,小王爷还不赶快领一个小王妃回来为母亲分忧?又有人说,哎,小王爷年纪还小,倒是王爷身边如今缺一个体己人啊。众人会意都纷纷一笑,岔开了话题。   卫庄静静坐在宴席一角,独自喝酒。韩飞此时走到卫庄身边,“卫大哥,怎么不见子雨姐姐啊?”   “她受了伤,你忘了?”   “啊,对,看我这记性。卫大哥回去告诉姐姐,等我忙完这阵就去看她。”   卫庄只顾喝酒不答话,韩飞见状笑了笑招呼其他人去了。   院子里搭了戏台,用过午饭众人又在院子里看戏。一直闹腾到深夜,王府才安静下来。   卫庄在晚宴前就借口有事提前离去,韩飞一再挽留最终约好第二日就去看子雨姐姐这才罢休。   二更天,王府里静悄悄,白日的酒香仿佛仍未散去,一些值守的仆役竟昏睡了过去。   卫庄与顾白等人黑布遮脸从后门悄悄潜入王府。一路前行实在太过顺利,等来到韩林卧房前,卫庄觉得恐怕韩林早就知道他今夜的行动了。吩咐顾白众人四下散开,卫庄独自推开门,果然,韩林正端坐桌前,面前茶杯仿佛还冒着热气。   两人对视半天,卫庄索性将面罩摘下,在韩林对面坐了下来。   韩林亲自给卫庄倒了茶,推到卫庄面前,“喝茶,味道还不错。”   “王爷深夜还不睡,自己在这喝的什么茶?”   韩林哈哈笑起来,“庄儿,你可知我与你娘亲是如何认识的?”   不等卫庄说话,韩林自顾自说了下去,“那时我刚刚娶了骊妃,朝堂之上风头太大,竟有人买凶来杀我。我与你母亲第一次见面,她就要杀我。” 韩林仿佛想起什么好笑的事,静静去看卫庄,又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卫庄却冷冷出声,“她当年怎么不直接杀了你。”   “我两个儿子都只像他们的娘亲,竟没一个像我。”   门外突然想起顾白声音,“情况不对,我们被包围了。”   卫庄皱眉,果然还是太小看这个王爷了。   韩林此时开口“叫你的人走吧,你陪我再说几句话。”   “好,”卫庄转身对顾白低声说了什么,卫庄走回来,“他们等我一起走。”   韩林看看卫庄,仿佛十分满意。   “我知道你恨我,恨骊妃。当年毕竟是你母亲惨死,我没有护她周全是我不对。但,庄儿,你以为你是怎么坐上暗夜首领的位子的?”   卫庄默不出声,又听韩林说道,“韩飞的母亲当年仗着自己家族显赫,骄横惯了,你若想报仇,单纯杀了她,有什么意思呢?”   卫庄皱眉,疑惑的看着这个所谓的父亲。   “明日我会昭告天下,宣布你是我韩林失散多年的儿子……” ☆、韩飞计   韩飞计   行动前,红莲非要跟来,被卫庄敲晕吩咐顾青送她回了山庄。子雨也要来,卫庄却担心被韩林发现子雨的秘密,将子雨哄睡了才与顾白一行人往王府而去。   子雨哪里是那么听话的,卫庄前脚出府,子雨后脚就跟了来。见他们顺利进了后门,半晌也没听见府里有争斗声,只道是行动顺利,便安静的等在门口。却不想,片刻后街上忽然涌出大批军士,子雨不禁开始焦急,也进了府。卫庄等人早将府里地形背熟,可子雨却什么都不知道,不一会儿就迷路了,到处也不见人影,子雨越走越着急,也不敢出声喊。正着急,一眼看到远处有间屋子灯火大亮,子雨悄悄摸过去,屋里似是有人说话,待细细听来,仿佛是张梁的声音,另一个,却是韩飞。   房门忽然打开,韩飞走了出来,子雨大惊,破窗跳进屋里,果然看见张梁双手捆住坐在那里。   “大哥!”忙冲过去。   张梁刚要出声警示,子雨便被一张大网兜头围住,甩出影翼,刚要割断绳索,只听金属锁链声音响起,两个黑衣人挥动锁链将子雨浑身绕了十几圈,影翼被打落,锁链绕上房梁,轻轻一拉,子雨被悬在半空动弹不得。   韩飞笑嘻嘻走进来,一手扯掉子雨面罩,“子雨姐姐,我正想你呢,你就来看我了。”   子雨终于觉得,韩飞一张笑脸,甚是恐怖。   韩林屋里。   韩林说要卫庄认祖归宗,并说要用他的组织帮他做事,卫庄不肯,说要回去与众人商量才行。   韩林忽然将茶杯一扔,顷刻,十数名黑衣人从天而降,听得其中一人在门外说“王爷,马车已经被截住,车上一名红衣女子和一名青衣男子,都喂了药,就在府外,还请王爷指示。”   卫庄顿时大步走出去,顾白早已飞身出府,片刻后回来对卫庄轻轻点了点头。   “庄儿,我不欲为难你,但,天下间与我做对的人,是什么下场你自己思量吧。”   说罢,也不理他,“我累了,要休息了。”   回到卫府,卫庄将自己关进密室不肯出来。韩林的话一句句打在脸上,可是,不甘心。   最终,卫庄知道,自己还不够强,只有再强大一些,再强一些。   卫庄把自己关了一天,傍晚才走出密室,红莲与顾青早已醒来,见卫庄脸色不好,几人都不敢出声。卫庄这才把韩林那日与他的对话与众人说了,问他们可有什么想法。   红莲想都不想,“庄哥哥你去哪,我去哪。”   顾白不做声,顾青沉吟半晌,抬头看向卫庄,“卫庄兄,我们如今,还是不够强啊。”说完苦笑一声。   大家沉默了半天,门外匆匆来人回报,“大人,子雨姑娘已经一天未归!”   卫庄大惊,奔向子雨房间,哪里还有人影。   “我去王府要人,你们不许跟着!”   韩林没想到这么快卫庄就做好决定,见了卫庄还未说话,卫庄早已开口,   “你的条件我答应,赶紧把人放了!”   “人?” 韩林忽然想到早上有人回报说小王爷清晨时分似是绑了个人关到了地牢。   “什么人?昨日不是都放你们走了吗?”   卫庄不与他多说,“我要见韩飞。”   王爷回身吩咐下人去请小王爷,陪卫庄一起坐下等待。   “是什么人啊?为何要见飞儿?”   卫庄不说话,韩林叹口气,轻轻笑起来,“你们是兄弟,不要为了一个女人闹起来,”   “王爷怎知是女人?”   “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别伤了和气。”   话音刚落,韩飞来了。一见卫庄,韩飞笑眯眯的与卫庄打招呼,“卫大哥,如今可真是我的亲大哥了,是吧?” 一边与韩林行了礼,坐在卫庄旁边座位。   “你们兄弟慢聊,我还有事。飞儿,别闹得太过。”   “是,爹爹。”   “子雨在你手里?”   “子雨姐姐见到她大哥太激动,责怪卫大哥不告诉她张梁的事情,我就留她在我府里住几日。”   “我要见见她。”   “她正在气头上,不肯见你。不过,过几日,大哥来府里住几日,不就能见到了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有些事觉得不可思议,想弄明白弄清楚些而已。”   卫庄一把揪住韩飞衣领,“我警告你,敢伤她一根指头我对你不客气!”   “是吗?天下间还有人能伤的了她?卫大哥,子雨这样的宝贝,给你做个小小侍妾实在太委屈了,天下间竟有这般奇怪的事,你说,我要不要将这人献给父亲?”韩飞推开卫庄,整理好衣领,   “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怎样的,过几日就还给你。先告辞了,大哥!”   卫庄知道自己今日恐怕是救不出子雨,只希望子雨能再撑几天。   子雨却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韩飞将子雨用锁链捆了押在地牢,不许别人靠近。自那日清晨关进去,韩飞亲自确认了子雨身上的箭伤早就不见,似乎很满意。拿了七八个瓶瓶罐罐,只带了一个贴身护卫下了地牢。   “子雨姐姐,你可真是让我惊喜。”   子雨被固定在一个木头椅子上,手脚不能动弹。见韩林拿起一个小瓶子,要给自己吃什么东西,子雨皱眉,“你要干什么?”   “姐姐,就帮我一个小忙嘛。前些日子得了些绝世的□□,虽毒死好些人,但药效太快,实在不知道人吃了到底是什么感觉,你帮我试试吧。”   韩飞轻飘飘一句话,子雨不禁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七八种□□,一个时辰一种,都是剧毒。浑身似被虫蛇噬咬,只觉肺腑被撕裂灼烧,试到最后子雨觉得自己早已没了力气挣扎,只盼真的有□□能顷刻毒死自己。   韩飞心疼的说“啧啧啧,子雨姐姐,你这个样子若是被卫大哥见到了,该心疼死了。”   子雨听他提到卫庄,睁开眼,“他怎样了?” 嗓音沙哑,似是被□□熏坏了。   “没怎样,好好的呢,我爹不忍心杀他,刚才我还见了他,问你为何不回去。”说着,韩林走向子雨,难得认真的说道:“你要不要跟着我?我会待你比他还好。”   “你做梦!”终于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第二日,韩林上书称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如今找到了,父子相认,要认祖归宗。   当天下午,卫庄便住进了王府,逼着韩飞放人。   韩飞没有再推诿,领着卫庄来到王府一处偏僻院落,“进去吧,她就在里面。”   说完就转身走了。   卫庄推门进去,果然子雨正躺在床上,只是一张脸白的吓人,浑身冰凉,气息微弱。卫庄转身要去追问韩飞究竟做了什么,子雨却醒了,轻声喊他。   “韩飞到底做了什么?”卫庄白着一张脸要去杀人。   子雨努力扯扯嘴角想笑笑不出来,摇摇头,“我没事。”   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子雨每日正午醒来略吃些东西又再睡过去,如此休息了半个月身体才好。   卫庄早已带着子雨回到卫府,下令暗夜全员出动搜寻韩飞踪迹。 ☆、有我在   有我在   卫庄追了韩飞半个月,大小刺杀不断,王爷终于发怒。两个儿子刚刚相认就杀得你死我活,整个京城早就议论纷纷。   亲自写了信给卫庄,会让韩飞亲自上门道歉,无论何事都不准再起争执。   韩飞果然来了,脸上有伤,颇为狼狈,脸上却仍是笑嘻嘻的。   “卫大哥,那日是我唐突了子雨姐姐,还望能亲自给姐姐道个歉。”   卫庄不说话,唐突?什么样的唐突能让子雨卧床半月不起?什么样的唐突能让子雨醒来后再不会笑,不肯见外人,也不说话,每日只在院子里练剑,招招都是杀意。卫庄追问,子雨不肯说,只说不愿再提此事,已经忘了。   “韩飞,你别以为我杀不了你,来日方长。你可以走了。”   韩飞不以为意,转身出了院子。低声吩咐身边人,“等会帮我挡一挡我这位大哥,他脾气可不大好。”   说完自己飞身向子雨院子奔去。   子雨自醒了像变了个人,已经过去许久,可总觉得身体里不知哪里还在疼,那一日的经历如噩梦相随。试过毒的第二日早上子雨其实醒过来一次,韩飞又来看她,   “子雨,昨日的事你若对别人说了,惹得卫庄心疼来杀我倒没什么,万一被我父亲知道了,一路追查知道你的秘密的话,你不知道我父亲的手段吧?啧啧啧,比起我可不知狠了多少倍。我知道你不怕,可是哪天万一我一个不开心把那些药给卫庄吃个一颗半粒的,你说,卫庄可还能活命?”   “总不能卫庄也死不了吧?嗯?子雨姐姐?”   “姐姐你是聪明人,断不会做那些没意义的事情,昨日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恩?”   “其实昨日还有一样没试完,估计晚上卫庄就要来要人了,姐姐再帮我一次。”   说着,手里拿出一个竹笼,一黑一白两条拇指粗的蛇爬了出来。顺着子雨两边胳膊慢慢向上爬去啃咬起来,瞬时血流如注,两边身体一边如烈火炙烤,一边冰凉如坠冰窟。   子雨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再也受不了,不知谁来救救自己,卫庄,卫庄你在哪里。   片刻,两条蛇似是吃饱了,自行爬回竹笼。子雨身下满地鲜血,身体不住发抖,韩飞蹲下来看着子雨,“子雨,我真是爱极了你啊,……”   她想起一些旧事,一些说不出口的往事。   清虚道长知道紫玉的秘密后,也曾在她身上试过一些东西。有时是普通的草药,有时是断肠的□□,也有毒蛇,蜘蛛,……   子雨终于相信,原来人的心是黑色的。闭上眼,陷入了无边黑暗。   韩飞推开门,一身白衣的子雨正在院子里练剑,听见推门声也不理会。韩飞不禁拍手叫好,   “子雨姐姐,你这剑法越来越凌厉啦,”   听见韩飞的声音,子雨举剑顿了一下,然后一个闪身手持影翼逼近韩飞身侧,却又停在两步外不敢靠近。看着那张脸,子雨只觉得浑身仿佛缠满了毒蛇,身体不自觉的开始发抖。   卫庄发现时立马追了过来,韩飞带来的人不少,与卫庄一路缠斗到门口已经没了活口。一脚踹开门,只见子雨背朝他整个人蜷在地上,影翼落在一旁,韩飞已不见踪影。急忙奔过去,子雨双臂满是划伤,再看双手指甲全是血迹,人已经晕了过去。卫庄忙抱起来,正要往屋内去,韩飞却忽然出现在身后,“卫庄,劝你一句,好好看住她。”   卫庄抱着子雨急退,抬腿向韩飞踢去,韩飞哪里打得过卫庄,瞬间被狠狠踢出门外。韩飞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脸上仍然在笑,“哈哈哈,卫庄,哪一日你不要她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真是喜欢她喜欢的紧啊,哈哈,咳咳,”韩飞口吐鲜血,挣扎着坐了起来。一双眼盯着卫庄怀里的子雨不放。   卫庄暴怒,还要上前,韩飞身后不知何时又冒出好些护卫,抬起韩飞快速撤退。   子雨睡得不安宁,总是在梦里挣扎,双手不断去抓胳膊,仿佛有什么东西缠在身上。卫庄用白布缠好子雨双手,整个人紧紧搂在怀里,一夜无眠。天破晓,子雨自噩梦中醒来,从卫庄怀里挣脱往屋外奔去,捡起影翼回身示意卫庄与她对打。卫庄空手与子雨缠斗起来,起初怕伤了她,只用了三四分力气,而拼尽全力的子雨不断向卫庄近身攻击,手里影翼好几次几乎要划过卫庄脖间,卫庄心里满意,招式越来越快,两人像是真的打斗起来,而不是单纯在练剑了。   两人正打的兴起,红莲与顾白从门外经过,一见之下红莲大惊,眼看子雨提剑朝卫庄刺去,大喝一声甩手扬鞭向子雨手臂而去,子雨仿佛没听见一样,仍然向前攻去。卫庄迎剑上前,抱住子雨一转身替子雨挡了鞭打,子雨来不及收手,影翼刺入卫庄右肩,鲜血直流。   卫庄不以为意,仍双手扶着子雨,去看她神色。红莲从后面飞奔过来,见卫庄受伤,杏眼圆睁,“庄哥哥!子雨,你做什么!”要上前拉开子雨。   看到卫庄受伤,子雨吓了一跳,茫然抬头去看卫庄,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红莲大声呵斥,转头向红莲看去,却蓦然看见红莲手中黑色皮鞭,刹那间睁大双眼,仿佛又看见那两条蛇往自己身上钻来,拔起手中短剑往红莲手中皮鞭刺去。两人不料子雨突然发力,卫庄没拦住,急速拉着红莲后退,手臂还是被划了一道。红莲被子雨的样子吓了一跳,“她,她,是不是,疯了?”   顾白见子雨攻击红莲,虽觉得子雨有些异常,却还是持剑上前。顾白今日穿着一身青绿衣裳,与韩飞那日穿的衣服颜色相仿,子雨冲到顾白身前两步处又止步不前,浑身发抖,眼前出现幻影,韩飞一张脸仿佛出现在眼前。   顾白一愣,并不出招。三人迷惑间,只听子雨惨叫一声,丢掉影翼,蜷缩在地上,双手不断去抓胳膊,仿佛痛苦万分。卫庄皱眉走到子雨身边,回头看看顾白,“你们先下去吧。” 顾白虽有疑问,还是拉着红莲退了出去。红莲见子雨的样子也心有不忍,与顾白边走边说“顾白,你说她在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很可怕?”顾白不说话,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红莲肩膀。   院子里没了人,卫庄从衣服上私下一块布条,将子雨双手反绑在身后,从地上把她拎起来,身体压着子雨,强迫她依墙站着。嘴里却又异常温柔,轻轻的不断的唤她名字,“子雨,我是卫庄,别怕。”   一开始子雨紧闭双眼,不断挣扎,喉咙里不断呜咽,极力忍受那些痛苦回忆。终于力竭,听卫庄唤她,慢慢睁开眼,看清是卫庄,终于痛哭出声,“你为什么不来,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卫庄,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救我?”   卫庄在子雨耳边问,“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在怕什么。” 声音魅惑,子雨却只是摇头不肯说。   “卫庄,别再抛下我,别抛下我,求求你。”   卫庄低头细细吻去子雨眼泪,慢慢覆上子雨双唇,逐渐用力,不断索取。   “子雨,别怕,有我在。” ☆、青梅意   青梅意   韩飞自那日后便离了京城,不知去了哪里。八贤王对外说自己那逆子太过顽劣,罚他到边关待着去了。留在京里的卫王爷神神秘秘的,惹得朝堂上又是一番风起云涌。宫里也不太平,万岁爷身体日渐衰败,大小事务交给太子,八贤王在旁辅佐。   韩飞一走,韩林立即要求卫庄清洗城里的各种暗杀组织,但凡抵抗者杀无赦。   转眼已近深秋,这一日,韩林亲自来找卫庄。   “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可要再派些人手?”   “不必,再有一个月即可。”   恩,韩林满意的点点头。子雨此时端茶而来,屏声敛气给两人奉茶。   韩林抬眼打量了一番,状似无意道,“这就是你们兄弟俩争的你死我活的人?”   卫庄低头喝茶不语,子雨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躬身退出了屋子。   韩林也不再追问,转而与卫庄闲聊起来,   “如今这个太子啊,比他爹可精明多了,呵呵,有趣。当年我若是遇上他,还真不知结果如何。”   卫庄挑眉,这个太子,确实有趣极了。   话说十日前,卫庄府里来了一位客人。自称姓泰命成,想要与卫庄订些西域的稀奇物件。   看穿着虽一般,行事做派却严谨,对卫庄极是客气。问他订这些东西做什么,说是宫里人要的,自己只是为他人购置。   “若要买东西,你还是走吧,我现在只做人的买卖。”卫庄看出此人有问题,拿话挡了回去。   泰成笑笑不说话,转头看了看卫庄身边的子雨。子雨会意,立马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这姑娘倒是伶俐,”转头看卫庄脸色不悦,赶紧岔开话题。   “人的买卖么,我也是要做的。”   “什么人?”   “此人位高权重,不知,你们可有能力去做?”   说罢,轻轻端起茶杯,先是闻了闻,“恩,这茶可不比我宫里的差。”轻轻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你知道我的身份,却还来找我?”   “想来这事只能你来做,是不是,韩庄,啊不,是卫庄大人。”   泰成站起来拱手告辞,“叨扰已久,改日再来拜访,还请卫大人考虑我的提议,若事成,我能给的不单单是一个王爷的虚名,告辞。”   出了门,见子雨站在院子里。泰成神情复杂,皱着眉慢慢靠近子雨。   子雨转头看他慢慢走过来,不知为何心里竟觉得很亲切。忽觉脖颈后一阵刺痛,竟晕了过去。泰成将子雨抱在怀里,掀开她头发往脖颈后看去,果然,那块印记还只是淡淡的紫色,不禁叹了口气,   “紫玉啊,你真是,怎么碰上这么个,哎,你快一些,我们在上面等你等得无聊极了,”   身后卫庄声音响起,“你做什么?”   泰成戏谑一笑,抱着子雨走向卫庄,“姑娘身体仿佛是不大好,卫大人还要多多怜惜才好。”说着将人交给卫庄,转身走了。   子雨很快就醒了,问她怎么会晕倒,竟怎么也想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卫庄心里暗想,对,一剑杀了他实在太便宜他了,绝对要让韩飞他后悔自己活在世上!   那一日韩林走后,顾青顾白和红莲也回了府。红莲顾白先进了大厅,顾青在后面提这个黑色袋子不知是什么。子雨忙给众人倒茶,红莲又嚷着饿了要吃点心,子雨笑眯眯转身去给她拿过碟子,细细给红莲说“这个红的是甜的,那个白的味道清淡,”   自那日红莲见了子雨失常一幕,对子雨态度就好多了。待子雨慢慢转好,两人倒像姐妹一般,时常在一起聊天。顾青顾白与卫庄汇报此次任务情况,红莲一边吃点心一边与子雨唠叨,“子雨你不知道,我的天,今天那个地方真是,我真后悔,以后我再不去了,” 转头冲顾青恶狠狠地说,“顾青,我警告你,以后再拿那东西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青笑呵呵不理会,神神秘秘的从黑色袋子里拿出一个酒坛,冲卫庄道,“我跟你说,这可是好东西,他们门主说了,这一坛里的泡的可是条蟒蛇,不止味道好,对身体也是大补啊,” 边说边打开了塞子,顿时酒香扑鼻,确实是好酒。   “蛇”字一出,子雨就变了脸色,她正背对众人站着给红莲倒茶,谁也没注意。红莲一皱眉,站起来跑到卫庄身边,“庄哥哥,今日顾青拿蛇吓唬我,你帮我揍他,”卫庄起身瞅了一眼罐子,转头对红莲说,“你一个练武的人被一个书生吓成这样?自己拿鞭子抽他不就是了。”红莲不乐意,拽着卫庄胳膊摇来晃去。顾青撇撇嘴,见子雨站在一旁不动,端起酒坛,往子雨眼前送去,“子雨,你怕不怕啊?” 子雨手中茶壶落地,反手一推将酒坛扔了出去,甩手出剑,剑尖抵住顾青胸膛。酒坛落地,黄色蟒蛇卷曲在地上,仿佛仍在蠕动。子雨脸色越来越白,身体开始发抖,步步后退,转身冲了出去。顾青愣在那里,“我,不过是条蛇,有那么可怕么?”回头去看卫庄,卫庄脸色铁青,瞪了顾青一眼追了出去。红莲也被地上蟒蛇吓得不行,皮鞭往顾青身旁抽去,“你个臭顾青,我替子雨教训教训你!”   卫庄追出去不见人影,在子雨院子里站了片刻,抬头往树上望去,树杈上果然有衣裙飘荡。   “下来”   子雨从树上飘下来,往卫庄怀里冲去,紧紧抱住他,脸埋在肩膀上,身体慢慢放松,已不再发抖。   卫庄刚要开口,子雨抬起头来往他唇边凑去,轻轻呢喃“别说话。”   两人正吻得动情,红莲的声音远远传来,“去,去给子雨道歉!”   接着只听顾青一声惨叫,“啊,啊 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   子雨一惊忙推开卫庄,卫庄皱眉不肯松手,“哎呀,叫红莲看见了,快放开。”   还是不放,子雨红着脸往卫庄脸上轻轻一琢,“好了好了,他们要过来了。”   两人刚刚分开,顾青便推门进来了,身上衣服裂开好几处口子,样子颇为凄惨。一进来就拉过子雨挡在自己身前,“子雨,子雨,我错了,我不该拿蛇吓唬你。” 红莲手里扬着鞭子跟着也进了院子,狠狠盯着顾青,“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使坏!”   子雨笑起来,“我没事了,红莲,”   “子雨,你心太软了,这种人不能轻饶。他从小就喜欢欺负我,”两人你来我往,隔着子雨吵闹起来。   顾青虽瘦弱,毕竟是个男子,此时这样双手揽着子雨,颇为暧昧。推搡间,子雨转头一笑,顾青也正好看向子雨,两人鼻尖竟碰到了一起,顾青一愣。子雨却不甚在意,手指轻抬戳他额头,与红莲一起笑他。红莲在一旁看的清楚,“喂,顾青,你怎的盯着子雨这样看?羞不羞?”   顾青清清嗓子,“怎么?子雨这么漂亮,还不让多看几眼?”   “你!”   “你这么厉害,也就卫庄敢娶你。子雨这般温柔,嫁给我好不好?”   话音一落,子雨满脸疑惑转头看向顾青,顾青也颇为认真的看着她。两人就这样相视良久,红莲傻了眼。   卫庄转身朝门外走去,喊了一声“顾青,过来!”   顾青笑了笑,松开子雨肩膀,跟了出去。   院子里剩下红莲和子雨,两人相视都噗嗤一笑,   “这个顾青,胆子可真大。” 子雨摇摇头,拉着红莲轻轻一跃攀上树梢。   两人静静坐着不说话,都在想着心事。   “子雨,”   “嗯?”   “我,”   “……”   “红莲,”   “嗯?”   “卫庄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说是从小就这样,他娘亲怀着他的时候,被人下了药。”   “哦,你是几岁认识的卫庄?”   “不记得了,很小他们就在我身边了,”   “是吗?真好,”   “红莲,你娘亲是不是也像你这么漂亮?”   “那当然了,”   “红莲,你将来要生个女儿,肯定也漂亮极了。”   “对呀,何止女儿,我还要生儿子呢,儿子肯定像庄哥哥一样,我们……”   “子雨,”   “嗯?”   “你也喜欢卫庄,是不是?”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子雨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两人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下来。   子雨伸手去握红莲的手,红莲并没与推拒。   天色渐渐暗下来,府里灯笼纷纷点亮,烛火在微风里摇曳。   “红莲,”   “嗯?”   “我,可不可以,留在你们身边?”   红莲低头不说话,   “红莲,除了这里,我没别的地方可去。”   “顾白好像在叫我,我先走了。”   卫庄忙到半夜,如今事物繁忙,他已经很久未曾在子雨房里休息了。想起下午顾青那似真似假的玩笑话,抬脚往子雨院子去。树上早没了人影,屋里也黑漆漆。走到床边见子雨侧身朝里似乎已经睡了,卫庄自己脱了外衣躺了下来,转身抱着子雨沉沉睡去。    ☆、竹马错   竹马错   话说韩飞自去了边关一直没有消息,转眼就要过年,泰成又找过一次卫庄,与他说了一条消息,   边关不太平,却并未要求卫庄做些什么。   韩林则似乎对卫庄的任务很满意,没有其他的事,也只吩咐他安心过年,一切等年后再议。   无论如何,就要过年,人们都开始一心准备年货。难得今年清闲下来,子雨跟着府里的下人认真的准备起了年货,今日贴窗花,明日挂灯笼,贴对联;最开心还是在厨房里准备好吃的,忙的不亦乐乎。   一连几日卫庄都看不见她,这日红莲非要在卫庄身边伺候,一上午不知打碎了多少茶杯,卫庄的书也被水打湿好几本。卫庄终于忍无可忍,扶额叹气,“顾白呢,不是整日与你在一起?今天怎么不见他?”   “我哪有整日跟他在一起,庄哥哥你别瞎说。说是跟顾青喝酒去了,不知在哪儿。啊,好烫!”   卫庄大声吩咐来人,让子雨赶紧给我过来!   子雨正在厨房里跟着张婶学着做各式动物形状的馒头,正雕花拔刺的玩的开心。听说卫庄寻她,“知道了,你先回吧,我马上过去。”   “姑娘赶紧过去吧,瞧着大人脸色不大好。”   “是吗?红莲不是在身边吗?”下人不知如何回答,“莲统领,是在身边,可……”   “行了,这一锅蒸好了我就过去。”   足过了一炷香时间,子雨才端着一大盘还冒热气的各式花样馒头去了卫庄书房。一进门见卫庄铁青着脸坐在那里,红莲皱着脸坐在旁边。   “这是怎么了?红莲快来尝尝,这是我做的,闻闻香不香?”红莲本不欲说话,却见子雨端着的东西实在可爱,“呀,这是什么?怎么是兔子的模样?”子雨得意一笑,看了一眼卫庄,见卫庄冷着脸也在看她,转头不理他。盘子放到红莲桌前,拿起小兔子给红莲,“快尝尝,刚蒸出来的,我一上午都吃了四个了!” 说完,环视书房,见卫庄书桌前满是水渍,连忙走过去将被打湿的书拎起来,手帕擦了擦拿出去让下人摊开来放在太阳下晾晒。又不知从哪里拿出棉布擦干书桌,端起茶杯并茶壶端了出去,片刻端了新的进来,给卫庄冲了新的茶,轻轻放到手边,见卫庄袖子也有茶渍,蹲下来用手帕轻轻擦拭起来。   红莲吃的开心,并不在意子雨走来走去做些什么。卫庄一双眼却跟着子雨转来转去,最终低头看着蹲在身边的子雨侧脸,脸色终于缓和下来,随手端起茶杯,见红莲吃的开心,不禁皱眉。   将卫庄衣服收拾好,子雨起身又给红莲倒了茶,“慢些吃,别噎着。”   红莲抬头见卫庄皱着眉打量她,“庄哥哥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一个?”卫庄一脸嫌弃忙起身往外走去。   红莲与子雨笑弯了腰。   除夕一早下起了雪,红莲与顾青顾白在院子里打气雪仗,子雨早早起来就往厨房里钻去。子雨像是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深深着迷于做饭这件事上,简直有些上瘾。张婶有时问她怎么喜欢厨房这么烟熏火绕的地方,子雨说,以前自己一个人太清冷了,如今只想待在烟火浓重的地方,热热闹闹的才好。   卫庄早起去了一趟王府,做个样子,吃过午饭下午就回来了。一个人闷闷的去找子雨,厨房里其他人都去休息了,剩子雨自己蹲在炉灶前不知在想什么。卫庄倚在门口静静看着子雨背影,片刻出声问道,“你哭什么?”   子雨一惊,抬手擦干泪水,回头笑起来,“干嘛吓人;被火熏得,不碍事。”起身掀起锅盖,认真查看锅里的食物。   “过来。”   子雨放下锅盖,慢慢蹭过来,“干嘛?快走吧,叫人看见你竟然跑到厨房来,要被顾青笑话死了。”   等子雨走近,卫庄长手一伸,拉过子雨俯身吻了下去。子雨两只手撑在卫庄胸前,慢慢没了力气,予取予求。翻身将子雨压在墙上,一手托着她后脑,一手揽着柔软腰肢,直吻得子雨腿软站不住,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松开子雨,额头抵着额头,闷声问她,“你最近在躲我?”   子雨低垂双眼,脸色有些不自然,“没有,我干嘛躲你,不是忙着过年吗?”   “最好是这样。”又凑到子雨耳边轻声说,“今晚等我。” 赶在张婶进来前飞身上了屋顶。   张婶走进院子,见子雨低头靠墙站着,“子雨,怎么在这站着,快进去,外面冷。”上前拉着子雨的手进了屋子。厨房里烟火气迎面扑来,张婶拉着子雨坐下来,转身却见子雨满脸泪痕,忙问怎么了,子雨说不出话,扑到张婶怀里呜呜的哭起来。   一盘盘美味佳肴端上桌,子雨吩咐人在院子里点起了鞭炮,说这样才热闹。五个人围坐在一起,顾青不知哪里得来的美酒,子雨和红莲一人一口的喝了不少,两人脸红扑扑的一直傻傻的笑。子雨坐在卫庄对面,两边分别是红莲和顾青,一顿饭与顾青聊个不停,喝醉了也一直朝顾青笑,并不理会卫庄。最后酒都喝完了,子雨头晕眼花,拉着顾青嚷着要出去看雪,顾青也摇摇晃晃,顾白无奈只好扶着两人来到庭院。三人越走越远,一直走到府外大街上,街道上安安静静一个行人也没有,红色灯笼显得孤孤单单。子雨挣开搀扶,一个人慢慢往前走,顾青与顾白对视一眼,在身后默默跟着。终于子雨站定,轻轻开口,“你们放心,我不会碍着红莲嫁给他。”转身看向身后两人,喝过酒的子雨,脸庞泛红,眼神清亮,唇红齿白艳丽无双,顾青一时看的有些呆,却听佳人缓缓开口,“我想知道,我可能留下来?” 顾青一时无言以对,顾白开口道,“这要看你以什么身份留下来。” 子雨垂首不语,片刻抬起头,走向顾白,冷声道,“嫁给你可好?”   “你以为你能挑拨我们的关系?”两人剑拔弩张像要开打,顾青忙上前劝,“顾白,你先走吧,我与她聊一聊。”顾白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子雨冷着脸转身沿着街道继续走。顾青与子雨并肩而行,斟酌一番开了口,“我知道我们这样对你不太公平,可是,红莲是我们自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实在是,” 子雨只觉得酒气上涌,冷风吹来,头痛欲裂,体内火热,可又觉得冷;雪水浸湿鞋袜,双脚冷的麻木,不肯停下又不知该往何处去。   子雨三人走后,卫庄本也要跟着,红莲起身一把拉住卫庄,“庄哥哥,我头疼,你陪我坐会好不好?”卫庄见红莲眉头紧皱不似有假,只好说,“我扶你回去吧,不能喝还喝那么多?” 红莲站不稳歪在卫庄怀里,卫庄只得两手将红莲抱起来往红莲房间走去。待走到床前,红莲双手揽住卫庄,往卫庄嘴上亲去,卫庄皱眉歪头躲开,红莲怯生生往卫庄脸颊亲了一下,然后将脸贴在他颈窝,“庄哥哥, ”再也说不下去,也问不出口。卫庄终于不忍心,将红莲轻轻放下,坐在床前默默陪着红莲。红莲一手拉着卫庄,心里开心,不一会睡着了,临睡前央求卫庄今夜不要走。待红莲睡熟了,卫庄轻轻起身走出门去。没走几步,碰上回府的顾白,开口问,“怎么才回来?子雨呢?”顾白本不想理,想了想,说“他俩嫌我碍事,把我打发回来了。” 卫庄脚下不停往府外走去。   顾青见子雨这番模样觉得不忍心,拉着子雨转身往回走。片刻,听府门响起,子雨站住,转头问顾青,“他可会杀了你?”顾青不明白何意,只见子雨一下子扑到顾青怀里,等到脚步声逐渐近了,抬脸去亲吻顾青。疾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下一秒子雨腾空而起,被卫庄抱在手里。顾青见卫庄冷冷瞪着自己,暗叫一声糟糕,只好扶额装作酒醉不醒。   “顾青,这几日别让我看见你。”   卫庄抱着子雨奔回自己院子,将子雨扔进浴池,转身走了。片刻后拿了件自己的黑色披风过来,站在一旁冷冷看着子雨。子雨在温水里站了片刻,抬手将身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也不理会卫庄,靠着池壁闭上双眼。   约摸着泡的差不多了,卫庄手一提,将子雨捞出来,裹上披风抱到自己床上。盖好被子,拿了棉布给子雨擦头发,擦完后自己脱了外袍也躺下来,搂着子雨,“睡觉,你敢哭试试看。”   第二日,大年初一,雪停了,晴空万里。   卫府也不断有人来上门拜年,卫庄早早起来应对众人。顾青连夜出了城不知去了哪里,红莲早上起来看见卫庄转身就跑,拉着顾白出了府。子雨很晚才醒,躺在床上不愿动弹。   卫庄一个人直忙到午饭时分才得了空闲,吩咐人摆了饭在他屋里,抱着子雨坐在饭桌前,要给子雨喂饭。子雨扭头笑起来,“快放我下来。”卫庄不肯放手,“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   子雨不解,“怎么?有任务?”   卫庄仿佛心情很好,转头凑到子雨耳边,“对,有任务,很重要的任务。”一句话说的慢条斯理,男子气息笼罩着子雨,子雨被逗得脸烧的通红。乖乖吃过饭,为子雨穿戴好,两人骑马出了府,直奔城外而去。   城中今夜挂了彩灯,大街上热闹异常,红莲与顾白正在街上闲逛,买了好些小玩意。   子雨与卫庄奔马登上一处山顶,遥望城里景色,漂亮异常。卫庄将子雨拽到自己马上,披风一裹搂在自己怀里,安静看着夜色。   过了半晌在子雨耳边说道,“子雨,你可还记得你的承诺?”   子雨不说话,   “好好待在我身边,我不会再抛下你。”   子雨埋头在卫庄胸前,卫庄拉马带着子雨下山去了城外山庄。   红莲与顾白回府后,得知卫庄带着子雨不知去了哪里。   满手的礼物洒了一地,红莲眼角带泪往外跑,被顾白一把抓住,“你去哪里找啊,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红莲终于忍不住,趴到顾白肩头哭了起来。   顾白抬起的胳膊停在半空里,似是一声叹息。 ☆、战事起   战事起   那一日卫庄带着子雨在山庄住了下来,一直到初五傍晚才回城。四天里两人整日腻在一起,到后山打了野味,子雨亲自下厨料理,吃过饭一起牵手在庭院里散步,偶尔也练练剑,要么就在屋里陪卫庄看书,可看着看着两人又连在了一起。   庄园里有温泉,两人自然也去泡了,一池春水氤氲如仙境,仿佛不在人间。子雨将所有心事放下,安静温顺的待在卫庄身边,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在卫庄身上。卫庄也不像人前一般那样冰冷,时时眉眼低垂看着子雨,两人就这样痴痴对视,要把对方刻到心里去,永不相忘。   这几日的时光在子雨之后的孤单岁月里,每每回忆起来,心里也能泛出些甜蜜来安慰自己的漫漫长夜。   回府后,子雨与红莲变得尴尬起来,不再相亲。顾白对子雨更是没有好脸色。子雨不欲卫庄为难,只好避开众人。   安逸日子刚刚过了几天,正月初九,边关急报匈奴进犯。朝廷震惊,太子在朝堂上手足无措,恳请八贤王出兵,韩林推脱了三次,终于逼得太子亲自上门送将印,这才同意。立马点兵屯粮,不日即将出兵。   当夜泰成深夜到了卫府,与卫庄商谈良久。   第二日韩林将卫庄招到王府,吩咐卫庄带些人手随他一起出征。卫庄回府后与顾白商议一番,最终决定将顾青召回京城坐镇,自己带顾白,又清点了一批人手做好准备。至于红莲和子雨,卫庄沉思片刻做了决定,都带着,留在京城反而担心,不如带在身边看着。   出发前几日顾青回来了,听说红莲和子雨都跟着去略有迟疑。卫庄问他,可能看的住她们两个?顾青顿时头大,摆摆手表示当我没说。   傍晚顾青来到子雨院子,说要讨杯茶喝。两人坐在树下石凳上,相顾无言。喝过两盏茶,顾青才开口嘱咐她注意安全,还请照顾好红莲,其他事情,等平安回来再说。子雨没说什么,点点头。   临走,子雨央求顾青帮她找一个人。顾青满口答应下来。   隔天正是正月十五元宵,大家筹备的差不多,心中都知道此去凶多吉少,聚在一起时反倒刻意话多起来,谁知这是不是最后一次相聚?   顾青叫了众人说要出府逛花灯去,顾白陪着红莲,顾青死活拽出了子雨,卫庄不置可否,跟在子雨身边出了府。集市热闹,吆喝声此起彼伏,顾青追上红莲,几句话惹得红莲笑起来,嬉笑怒骂一番愁容不再。子雨在后面看着,背影寥落。卫庄皱眉,走到她身边,拉过子雨小手往前走去。两人并肩慢慢走,见顾青在为红莲挑选发簪,卫庄转头看看子雨,“怎么不曾见你买这些东西?要不要买给你?”   “好啊,你去买给我。”子雨轻轻笑起来。   卫庄尴尬,拉着子雨往前走到另一处小摊前,一只碧玉簪子躺在角落里不起眼,简简单单一个流云样式,成色尚可。卫庄拿起来给钱走人,小贩在身后喊,“那个不值这么多啊……” 两人早已走远。走到灯火明亮处,卫庄面对子雨站定,抬手将发簪为子雨轻轻插好。忽然有人惊呼,“呀,下雪了!” 两人闻声抬头看去,飘飘洒洒的雪花从天而降,子雨靠到卫庄怀里,轻轻唤他,“卫庄。”   三日后,卫庄一行人比大军早动身,人少行动迅速,不出半个月就到了边关,正是子雨当年长大的小镇。   重回故地,子雨颇为感慨,小镇仿佛丝毫没有改变,而自己转了一圈,居然又回来了。   一行人在镇上落脚后,就有人来拜访。   正是许久不见的韩飞。   再见韩飞,子雨终于能镇定下来。韩飞见到子雨,似是非常开心。跑过来就要拉子雨的手,子雨早就影翼在手,直指韩飞脖颈。韩飞笑笑,挥手让护卫退下。   “子雨,你真是好。”颇为欣赏的看着子雨,眼里笑意闪烁。   卫庄走过来将子雨挡在身后,“你来做什么?”韩飞转身不理他,“我来看子雨姐姐,顺便跟你们碰头,我也是要住在这里的。”   他们落脚的地方像是镇上一处大的客栈,房间也不多,子雨与红莲只能共用一个房间。两人自是尴尬不已。   过不几日,韩林带着先锋部队到达。部队扎营在城外,韩林带了些人与韩飞等人接头。父子两人商议许久,这才叫卫庄进去,只说这几日要保护好韩飞即可,匈奴不似要真的起战事,怕是如十几年前一样,想讨一些好处回去而已。卫庄并不多问,说好。交代好,韩林便返回军营去了。   深夜,卫庄与顾白悄悄出了客栈,往城外一处道观废墟而去。两人身后二楼窗户轻轻推开一条缝,韩飞在黑影里轻笑。   道观里,泰成竟亲自在等卫庄。   “韩林说的多半没错,不过是要讨要些好处而已。等过几日大军撤退再动手,行动要隐秘,万不能造成动乱。主要目标是韩林,那个小的,看情况再说。”   “好。”   “你身旁那个姑娘这次也来了?”   卫庄心中吃惊,面上不动声色,“怎么?”   “没事,让她小心身体,别再受伤了。”   青玉不禁恼火,紫玉如今再拖不得了,恨不得从泰成身体里□□出去将紫玉抓走了事。   卫庄皱眉,“知道。”   天亮前,卫庄与顾白又潜回了客栈。中午有消息来报,说匈奴派了人来示意和谈,王爷吩咐众人不可轻举妄动。   顾白无事去找红莲,敲门却是子雨开了门,两人都是一愣。子雨退开身将顾白让进房间,三人尴尬,子雨推说有事避了出去。走出客栈,子雨凭着记忆往当年杨大娘的房屋处走去。街道上依稀有人行走,不时有乞丐孩童围坐一起晒太阳。   走着走着,巷子里有人在说话,“哎呀,娘,这都多少年了,年年都来一趟……”   “琪琪,你别吵,当年若不是她救你,被咬死的就是你,快来磕个头。”   “我才不要,” 女子拗不过,还是当街跪倒磕了个头。站起身,见巷子口有个人盯着她们。琪琪觉得这人奇怪,拉起自己娘亲连忙转身走了。   子雨一身黑衣男子打扮,站在那里眼看琪琪与沈大娘走远,眼睛变得模糊。子雨对这个地方毫无印象,可居然,自己竟是在这里被咬的。站了一会,子雨转身往山上走去。当年的道观早已不在,徒留断壁残垣。又往上走,自己当年住的宅院几乎已经淹没在荒草丛中,推开门,一派荒凉。子雨走到院子中间一个小桌旁坐下来,仿佛又看见小小的自己坐在一旁,孤孤单单,满脸惊恐,不禁泪如雨下。子雨哭的伤心,不想身后响起脚步声,以为是卫庄跟了来,忙擦眼泪,转头看去却是韩飞。   “咦,姐姐哭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啊?这么隐秘姐姐怎么找到的?”   子雨心里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冷眼瞪着韩飞,绷直身体面对韩飞站定。   “姐姐别怕,如今我可不敢动你,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说着,在院子里看来看去,“姐姐小时候住这里?看样子很久都没人住了,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丢下一句话,子雨转身往山下走去。韩飞在子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往客栈走去。半路遇见正来寻人的卫庄,卫庄见韩飞跟在子雨身后,二话不说冲上去与韩飞对打起来。韩飞并不恋战,腾挪闪躲,在护卫掩护下迅速逃了开。卫庄要追,被子雨拉住。   “卫庄,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这里,你还记不记得?”   卫庄愣住,看了看周围,实在毫无印象。“记得,”   “又骗人,”子雨歪着头笑,拉着卫庄往前走。“其实我也不记得了,哈哈,”   “刚才我看到琪琪了,还有沈大娘,”   “哦?是吗?”   “恩,不过,她们好像以为我早就死了。” ☆、青玉来   青玉来   隔日,与匈奴和谈的使团入城,王爷亲自迎接。到了下午,却突然传出王爷昏厥过去,随行御医说王爷旧疾发作,恐将不治。匈奴人得到消息,将使团撤回,俨然一副要立马开战的架势。韩飞一面派了人进京送信,一面与匈奴人周旋,匈奴人竟称,除非当朝天子出面,不然没得谈。韩飞不得已,上奏请太子亲临,拯救危局。   客栈里,卫庄四人围在桌前吃饭,韩飞从外面回来,自己坐了另一桌也慢慢吃了起来。红莲突然开口道,“什么破匈奴人,把他们打回去不就好了,有什么好和谈的?”说完,狠狠的瞥了一眼韩飞。   “红莲,”顾白出声阻止,红莲不服气,朝韩飞翻了个白眼, “本来就是,”   子雨正对韩飞方向,见韩飞抬头朝身旁护卫使了个眼色,心中暗叫不好。   “小心,”话音落,卫庄一手拉过红莲往一旁避去,一排银针顷刻落在桌上。顾白往侍卫冲去,子雨却直奔韩飞而去,韩飞躲过子雨退向二楼,与身边护卫出声道,“拦住他们,” 自己回身与子雨缠斗起来。   一时间,卫庄等人被团团围住。子雨与韩飞几个招式起落,突然韩飞袖子里甩出什么东西缠住子雨手臂,待看清,子雨惨叫一声,手中影翼落地,身体往后退去,嘴里喊着,“不要,不要!”   一黑一白两条蛇缠住子雨胳膊,红色信子吞吐,同时咬住子雨手腕。   韩飞转身大喊,“撤!”   卫庄急忙奔过来,拽起两条蛇往空中一扔手起刀落劈成四半。再看子雨手腕,汩汩鲜血直流,人倒在地上咬牙颤抖不止。见卫庄过来,挣扎着吐出一个字,“毒,”卫庄急忙从身上衣服撕下布条,将伤口缠住,抱起子雨往房里走去,不准任何人跟来。   子雨身体一会儿滚烫一会儿冰凉,睡梦里不住□□,“卫庄,我好疼……”伤口血流不止,卫庄找来木桶接着毒血,子雨浑身血液几乎流光身体才平静下来,面色煞白沉沉睡去。与上次一样,每日里中午清醒一会儿,吃些东西又缓缓睡去,半个月后才醒过来。这期间卫庄不准任何人进屋,亲自给子雨喂饭,擦洗,卫庄终于知道韩飞当初对子雨做了什么。顾白与红莲每每询问,卫庄只说子雨中了毒,需要休息,不能有人去打扰。   却说那一日韩飞走后住进了军营,日日上奏请太子亲征。太子无奈,只好亲自赶赴边关。   等太子到了边关,子雨已经可以起床走动。卫庄要将子雨送回京城,子雨不肯,一定要跟在卫庄身边,卫庄无奈,不知哪里找了个厨子,每天做些滋补的汤药,子雨气色终于一天天好起来。问卫庄是哪里来的药材,卫庄说是一个朋友,子雨便不再多问。   太子到达边关后,深夜来找卫庄,又问起子雨,卫庄如实相告说韩飞暗算,被毒蛇咬了。太子大怒,一甩手竟将身旁一棵大树劈倒,卫庄不禁吃惊太子竟有如此功力,却不动声色。   “我随身带了些药材,明日给你送去,记得每日给她吃。卫庄,她若再受伤……” 不再说下去,转身走了。   青玉恨不得立马去把韩飞给劈了,太子安慰他,“不急在这几天,不是还有一两年的时间吗,过几日把她带到你身边不就好了。” 见青玉仍生气,太子问他,“这个紫玉,怎的这么久还没醒来?她与你不是一样的是块灵石吗?”   “我们是灵石没错,可是也要凡胎精血调养。像你这样每日在深宫养尊处优,我才早早就醒了过来;紫玉碰上的这个,怕是日日受伤流血,我猜还要紫玉给她护着身体,如今紫玉已经迟了一年多了,再不回去,天庭会惩罚她的。”   “原来如此。”太子沉吟一声不再多言。   待太子与匈奴使团达成协议,又是一个月过去。太子同意给匈奴大批粮食物资后,匈奴终于答应退兵,一场征战就这样避了过去,韩林早已醒来,却仍下不了床。与太子告罪,太子安慰韩林,无论如何事情解决,我们尽快回京吧。韩林称是,吩咐手下将士尽快准备撤军。   不几日,匈奴果然逐渐退兵。可是城中却不太平,夜晚常有零散的匈奴人行凶劫财,一时间镇子上人心惶惶。韩飞派了士兵加强巡逻,一面催促太子等人尽快启程。   太子动身前夜,一群黑衣人悄悄摸进太子营帐。不久只听有人大喊,不好了,太子被匈奴人给杀了,快来人啊!   大军骚乱,韩飞忙令众人别急,领人往太子营帐奔去。   另一边,卫庄领着顾白带着人出了城来与泰成接头,众人悄悄往韩林营帐杀去。临行前,卫庄交代子雨看好红莲,不可让她来捣乱;又交代红莲,看好子雨,子雨身体刚刚好,不可再受伤。等卫庄等人走了,她俩才慢慢觉出问题来,可是两人又都不知他们去了哪里,也只能在客栈等着。   两人待在一起尴尬,半晌听红莲出声问,“你的伤,好点了没?”   子雨惊喜的看着红莲,一张脸笑起来,“好多了,我没事了。红莲,我们……”   红莲却冷冷开口,“那就好,你总是拖累我们,卫庄是看你可怜才对你好的,你不会以为庄哥哥会娶你吧?”   子雨不再说话,红莲转身往外走,子雨忙说,“你去哪?”   “我去隔壁房间,清静。”   不多时,有一黑衣男子悄悄来找子雨,子雨认得是顾白身边的一个暗卫。来人与子雨说,“卫庄大人请子雨姑娘到城外道观处接头,请速速前去,不要惊扰红莲统领。”子雨一惊,点头称是。走到红莲屋外敲门,半晌都不见红莲回应,推开门见红莲已经睡了,子雨犹豫了一下,还是关门冲出客栈往道观奔去。   城外军营,卫庄等人也穿了匈奴衣服冲进韩林营帐,却不见人影。泰成沉吟一番,吩咐人抬了一具尸体放到床上,卫庄等人换了衣服,跟在泰成身边走出营帐。   韩飞找不到太子尸首,带着人赶回营帐,却见太子领着卫庄等人从父亲营帐走出来,韩飞忙上前“太子殿下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我等以为,匈奴人杀了进来,……”   太子不待韩飞说完,高声与众人说,“匈奴人确实杀了进来,幸得王爷妙算,我才躲过一击。可无奈王爷他,”说到这里,太子声音哽咽几欲垂泪,“王爷他被匈奴人给杀了!”呜呼一声,太子竟晕了过去。众人大惊,忙将太子扶到大帐休息。   不一会儿,太子悠悠醒过来,军中形势大变,王爷的那些亲信将领被绑了起来,一名副将俨然军中主导,与太子报,“军中已定,请太子放心。”   韩飞见状跪到在地,“太子还请出兵缉拿杀害为父的凶手,父亲他,死的惨啊!”说着哭了起来,太子冷笑不语,半晌终于点头同意。韩飞立即带了兵士往城里冲去,太子与卫庄对视一眼,卫庄与顾白也带了人跟了去。   进了城,韩飞分了三路兵马,卫庄等人也只能散开。顾白拉住卫庄让他先回客栈看看,卫庄点头。顾白领了人继续去追韩飞。等卫庄回了客栈,子雨和红莲却都不在。   却说子雨自己奔到道观时,见到的却是韩林。略一迟疑,便隐在暗处偷偷观察,听手下对韩林回报说,“太子已被杀,身中七刀,已经确认。”韩林朗声大笑,“好,好,哈哈哈。”   又听韩林吩咐,“去,趁乱将卫庄擒了,就说是行刺太子的凶手!”子雨大惊,等韩林手下离开,看清韩林身边只留了四个人,往院子里冲去。   虽只有四人,却各个功夫顶尖,子雨一时被缠住。打斗间,红莲也进了院子。   原来,红莲装睡骗过子雨,偷偷跟着子雨也来了道观。两人相视一眼,与韩林手下搏杀起来,拼尽全力刺死其中一名护卫,其余三人却是十分不好对付。子雨忽然心生一计,假意露出马脚,被一剑穿胸而过,倒地不起。红莲大叫一声,“子雨!”   子雨冲红莲大喊一声,“红莲,快走,去找卫庄!” 便晕了过去。三人围住红莲,红莲无奈只好往山下慢慢退去,待声音渐远,韩林轻笑着转身继续赏月。子雨突然睁开眼,拔出胸前长剑,往韩林杀去。韩林不可思议的看着浑身浴血的子雨,“你?!”   “这一剑是替卫庄的娘亲送你的,卫庄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竟然能狠心去杀自己的孩子!道长说得对,有些爹爹和娘亲还不如不认得!”   “说得好!” 门外响起韩飞的声音,韩飞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子雨姐姐说的果然有道理,”   子雨不可思议的看着韩飞,又看看地上的韩林。   “姐姐,情况紧急,话不多说,”向门外喊了一声,“带进来。”   红莲被黑衣人带了进来,见子雨站在那里,瞪大双眼,脱口而出,“你不是?”   韩飞瞥了一眼旁边侍卫,侍卫忙走过去给红莲吃了一颗药丸,红莲瞬时晕了过去。   “韩飞你做什么?给她解药放了她,我跟你走。”子雨力竭跪倒在地。   “姐姐别担心,就是让她睡一会,别误了我的大事。”回身命人带着子雨往山下退去。   顾白一路前行,半路暗卫来报说红莲统领刚才跟着子雨姑娘出去了,忙率人往道观而去。到了山下,果然碰上韩飞。顾白只见韩飞身后侍卫肩上扛着一个黑衣人,身形仿佛一个女子,顾白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没有阻拦他,命身后人赶快上山找红莲。暗卫向前走去,韩飞侍卫从后出手暗算,不多时,顾白手下全部毙命。韩飞与顾白一拱手,“多谢,红莲姑娘无恙,还请回京后再给她吃解药。”顾白转身要走,又听韩飞从身后说,“你这样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不太好吧,” 挥剑朝顾白劈去,顾白不躲,果然肩头被刺中,脚下不停,仍快步往山上而去。 ☆、紫玉醒   紫玉醒   等卫庄赶到道观,只见顾白重伤,红莲昏迷不醒,子雨不见踪影。问顾白,顾白只说被黑衣人偷袭,没有看见子雨。将顾白红莲送回客栈,卫庄命人在城里各处严密搜查,却一无所获。只好去找太子。   青玉听说子雨不见了,从太子身体里跳了出来,拉住卫庄衣领,“不见了?去哪了?我有没有说过她不能再受伤?!”   卫庄吃惊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太子,眼前这个虽是太子的模样,眼珠却是青色的,双脚离地腾空立着。青玉不再与卫庄多说,隐身出了营帐。   太子冲卫庄尴尬笑笑,“他,最近脾气不大好,来,爱卿快来坐。他必会找到紫玉的,别担心。他很厉害的。”   又问卫庄,“那个紫玉也是死不了的,是不是?” 卫庄更是诧异看向太子,太子不以为意,“对,我也是的,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骗过韩林那个老头的?”   片刻后青玉回来,对卫庄说,“你赶快带人回京,紫玉气息不在这里,像是往京城方向而去。”   卫庄不再多话,请太子派了御医去看红莲,御医查看一番说不必担心,并不是□□,只是昏睡过去,身体无碍。   卫庄这才放心,吩咐顾白守着红莲跟着大军慢慢回去,自己连夜带人往京城追去。   韩飞命人带着子雨快马回京去,自己则去面见太子,称缉拿了一些匈奴散兵,均已认罪。还请将父亲遗骸运送回京,让母亲见爹爹最后一面,说的言辞恳切,闻者落泪。太子只得同意。   大军缓缓启程,太子与韩飞带着韩林尸首也是连夜赶路,卫庄一路麻烦不断,韩飞的人一直阻挠,待卫庄追到京城,只比韩飞等人快了四五天。   回府立即招了顾青派人全城搜索,又带人闯进王府搜了一圈也不见人影,泄愤似的在王府杀了个鸡犬不宁,骊王妃被吓得瘫倒在地,说不出话。卫庄觉得韩林确实说得对,“有些人单纯杀了有什么意思!”   等太子回了京,青玉连夜搜寻,第二天凌晨时分才在城外一处荒山探到紫玉的气息。施法冲了进去,不留一个活口,将紫玉带进皇宫。立即为紫玉施法,帮她尽快醒来。   太子担心卫庄闹得动静太大,给卫庄送信,说人已经找到,过几日就送回去,还请耐心等几日,子雨无碍。   红莲回京后就醒了,睁眼看见顾白红着双眼守在自己床前。红莲追问,“子雨呢?她,她受了很重的伤,她是不是?”顾白安慰道,“卫庄正在派人找她呢,她不会有事的。”   红莲迟疑着问顾白,“为何那日给子雨送信的是你的手下?为何韩林出现在那里?又为何,韩飞也会出现在那里?”   顾白低头不语,红莲眼里含泪,“顾白哥哥,你,”   “你别怕,我会自己跟卫庄说的。我总会,让他娶了你。”   红莲摇头不忍,“你别告诉他,他会恨死我的!”   “好,你怎么说都好。”   子雨被接到宫里后,被青玉施了法术,一直昏睡。十几日后,子雨周身紫光渐盛,紫玉终于醒来。   卫庄自收到太子书信,也只能耐心等待。白日依旧在书房看书,不准任何人打扰;夜里在子雨院子里休息。   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卫庄忍不住仔细回想,看顾白的眼神便不大对了。顾青已经听红莲讲出实情,也是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对卫庄说出实情。这日顾青来找卫庄,良久不知如何开口,坐在一旁,时不时拿眼去看卫庄。顾白此时也来找卫庄,抬剑指向卫庄,“好久没跟你比试了。” 卫庄拔剑起身,与顾白来到庭院,对打起来。顾白内心愧疚,卫庄却是全力迎战,不一会顾白便招架不住,身上被划出不少伤口。红莲闻声跑来,不敢出声,只好趴在顾青怀里哭起来。卫庄发泄一阵收了手,扔了剑,“你还是顾白,我还是卫庄,这事不必再提了。”转身走了。   顾青与红莲忙扶起顾白,顾青叹口气,“顾白,你可有想过子雨?逼她走我同意,可是如今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们这样做,未免有些……”   未央宫太子守在子雨身边,看青玉轻轻拉起紫玉,紫瞳少女欢快的跳下床来,“我的天啊,我终于能醒了,青玉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找到我!”青玉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说?当初下凡时让你跟着我,你自己跑到那么偏个地方,我怎么找你?”   太子笑呵呵看着两人吵嘴,回头见子雨瞪大眼睛吓得不行,忙出声安慰,“别怕别怕,他们不是坏人。” 紫玉闻声回头,默默看向子雨,转头问青玉,“我还有多少时间?” 青玉皱眉,“你要干嘛?”   紫玉下巴指指,“她现在身体太弱了,我再多待几天,帮她缓一缓。” 青玉瞪了一眼子雨,“这女人浑身的麻烦,不知哪里来的那么些伤,” 紫玉突然出声,“还不是那个什么叫韩飞的!我要去杀了他!那年我刚刚要醒,就被他抓了试毒,放蛇咬我!全身的血流光了重新又养,我恨死他了!”   太子与青玉略一沉吟,青玉先开口,“韩飞如今还不能杀,去吓唬吓唬他也好。”说完带着紫玉隐身不见。剩下子雨瞪大眼睛看向太子,太子无奈,与子雨轻声解释原委。子雨这才知道,自己的不死之身原来是因为体内的紫玉。   又过几日,子雨身体大好,青玉催促紫玉尽快离开。紫玉不忍心,对子雨说,“你可知道,青玉和太子打算将卫庄对你的记忆抹去?” 子雨大惊失色,去求太子,太子不忍心,抬头看向青玉。   青玉不理会,冷冷地说:“你别妇人之仁养出下一个八贤王来,卫庄这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的秘密这世上不能有人知道。” 说完冷冷盯着子雨,子雨已听出青玉口中的杀意,知道若有必要,青玉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   紫玉心中一惊,“那,她呢?”   青玉不愿紫玉伤心,“她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打发她远离京城就是了。”   紫玉方才放下心来,蹲下来劝子雨,“不如,你也忘了他吧?” 子雨自是摇头不肯,哀哀求太子,要见卫庄一面。紫玉也一并求情,青玉无奈,“最多三天。”   当夜太子给卫庄去了消息,明日子雨会送到他城外山庄去,不要声张,自己一人前去即可。   卫庄连夜出城,第二日一早,子雨果然回来了。 ☆、伤别离   伤别离   短短一个月,两人再见面却恍如隔世。卫庄抱着子雨竟也有些激动,走到屋里,两人缠到一起去。   衣衫除去,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子雨眼神哀凉,卫庄吻去她眼泪,“没事了,有我在。以后不会再分开了,”子雨心里犹如刀刺,脸上仍欢笑起来,“好,再也不分开了,我哪里都不去了。” 只觉得怎么吻都吻不够。   直到日头偏西,两人肚子饿了,子雨让卫庄抱着她去了厨房。卫庄不肯子雨动手,让子雨坐在一旁,自己听子雨的安排开始做饭。堂堂卫庄大人剑法一流,做起饭来差点把厨房给拆了,子雨在一旁不时笑起来,心却一点一点沉下去。   吃过饭,子雨说要去泡温泉,卫庄翘起唇角,“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主动的时候,你身体可受得了?”子雨轻嗔,“抱我去。”   两人泡在水里,头顶已是点点繁星。   “卫庄,”   “嗯?”   “卫庄?”   “干嘛?”   卫庄,我该怎么办?   卫庄,没了你,我该怎么办?   卫庄,你若不记得我,我该怎么办?   子雨说不出话,缠住卫庄,用力去吻他。卫庄被子雨撩拨的兴起,将子雨用力举在身前,细细亲吻子雨身体,自唇角到肩膀,子雨只觉得自己好像化到水里去,待与卫庄连在一起,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来回起伏,庭院里寂静无声,只听两人细语   “卫庄”   “子雨”   第二日早上,卫庄醒来,见子雨在一旁痴痴看着自己,不禁笑起来。吃过早饭,卫庄问子雨要不要回府去,子雨摇头,“再陪我两天可好?就两天。” 说罢,低头不语。卫庄摇头叹气,“都听你的。”   子雨扬起脸高兴起来。   “那今日做什么?”卫庄捏起子雨下巴,“可不能再去泡温泉了,”   想起昨夜两人在温泉里一次又一次,子雨脸红起来,“呸,谁要泡温泉。”   卫庄低头轻轻吻她,“那你想做什么?”声音里满是宠溺,子雨眼泪差点流下来。   “就抱着我,我们哪里都不去,你陪我聊天好不好?”   “好!”   卫庄抱着子雨临窗坐了,听子雨问,“卫庄,你喜欢小孩儿吗?”   “什么小孩?”   “将来我们生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都要,多生几个。”   “几个?四个?”   “恩,差不多。”   “那你说取什么名字好?”   “若是女孩,就,叫雨妆,若是男孩……”   聊了一会,子雨沉沉睡去。卫庄将子雨轻轻放到床上,拿了书在旁边陪她。不过一个时辰,子雨自梦里惊醒,大叫卫庄。卫庄忙抱住她,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做噩梦了?”   噩梦就在眼前,还需要去做么?子雨靠在卫庄胸前,不说话。   眼见已近日暮,子雨突然说要去骑马,两人骑着一匹马不紧不慢往山顶而去。等走到山顶,夕阳西下,城里家家点亮灯笼,烟囱里飘起炊烟,孩童嬉笑声,狗吠声远远传来,这日常生活的烟火气息对子雨来说竟是如此不可求。子雨紧紧抱着卫庄不放手,心里的绝望一点一点放大,快要将自己淹没。卫庄觉得有些奇怪。   “子雨,”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子雨哽咽不能言,卫庄更觉得不对。   知道卫庄起疑,子雨凄凉一笑,   “没事,再也没事了,我哪里也不去了,卫庄,我们再不会分开了,对不对?”   “对!”   夜里等卫庄睡着,子雨起身来到书桌前,展纸研磨,将卫庄日常喜欢喝的茶,爱吃的点心,日常看的书,一应习惯细细写下,一边写一边流泪,几次颤抖下不了笔,两页纸足足写了三个时辰。等写完,天色已微亮。返回卧室,躺到卫庄身旁,靠着卫庄肩膀闭上眼。   早上卫庄醒来,问子雨今日要做什么,子雨说要与卫庄练剑。   两人在庭院里练习起来,子雨倒是认真与卫庄学起剑法,脚步轻转像是翩翩起舞。卫庄在一旁但笑不语。   “我看红…… 我见别的女孩子跳舞跳得好看极了,我不会跳,只能舞剑给你看。”   “只要是你都好看。”   子雨将之前学过的剑法一一练了给卫庄看,卫庄看她额头出汗,   “下次再练,出了汗等会要受凉的。”   “不要,就要今天练。”   等子雨练完,累的倒地不起,卫庄皱起眉训她,“跟红莲一样不听话。”子雨一听红莲,似是不高兴,抬头盯着卫庄,“我不是红莲,我不准你提她。”   卫庄板起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红莲是……”   “是什么?”子雨从未在卫庄面前发过脾气,此刻却一把推开卫庄,自己起身跑开。   卫庄不料子雨会这般生气,见子雨越跑越快,忙起身追去。   子雨一张脸全是泪,心里悲凉,红莲,红莲自小就能陪着你,今后的岁月必定也会时时陪在你身边,你会娶她,你会跟她生一堆孩子,你今后不会再记得我,谁也不会记得我,谁都不会记得我了……   卫庄一把拉住子雨,“子雨你在闹什么?”语气有些不悦。   子雨平静下来转身看着卫庄,“卫庄,你说,当初你把我留在身边是要做什么?”   卫庄一愣,   “你是不是打算把我训练好送给韩飞的?你知道他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把我送给他,你好……”   “住嘴!”卫庄语气生硬,见子雨泪痕心里又不忍,上前要去抱她。   可子雨张口又继续说,“卫庄,是你让韩飞慢慢对我感兴趣的,是不是?”子雨眼泪流了下来,“可后来你又反悔了,为什么?”   卫庄面色铁青,眼里生出怒意,“你说呢,你说为什么?”右手挥剑将旁边树枝斩断一片。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告诉我!”子雨大声喊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卫庄,眼里痛苦万分。“你知不知韩飞对我做过什么?他在我身上试了七八种剧毒,他放蛇咬我,我流光了身体里的血,我冷的要死,”   卫庄面露不忍,“子雨,都过去了,今后我不会让韩飞再见你。”   子雨凄凉一笑,“那你可知道我不是第一次被人试药?”   卫庄愣住。   “道长知道我是不死之身,也找了好些药要我吃,蜘蛛,毒蛇,每一日都疼。我不懂事,我想最亲近的道长怎么会伤害我呢?我把张梁当大哥,可他被你几句话就吓得把我抛下;韩飞对我示好,我以为他喜欢我,可他这样折磨我;顾青对我好,可红莲不高兴了立马就要我走。你对我也好,我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会舍弃我?”   “你知道我不会。”   “我不知道,”子雨摇摇头,“我只知道红莲说要嫁给你,给你生许多孩子;顾青要我离开你,顾白要我死,我求他们让我留下,我什么都不要,只是让我留下来行不行,他们不肯。他们是你自小的伙伴,红莲父亲与你有再生之恩,你会娶她是吗?到时候,你要我去哪里?”   “你不相信我?”   子雨恍然笑起来,心如刀割,“你说不出是吗?” 说完,怅然转身离去。   走出没几步,子雨委身倒地,双手捂脸,哀泣不成声。   卫庄走过来抱住子雨,“子雨,” 说完轻叹一声,“我不说,难道你就不懂?你要我说什么?” 说着低头去亲吻子雨额头,“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娶。”   听了这话,子雨更是心痛难忍,逼他说出这句话又能怎样呢?   门外响起马车声,两个身影一青一紫飘了进来。卫庄看清紫色女子模样时瞬间了然,看向青玉,“她醒了?所以,如今子雨不再是不死的了?”   青玉紫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很好,这样她就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拍了拍怀里子雨,抬头冲两人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不待两人说话,子雨拉过卫庄,踮起脚去吻他双唇,卫庄愣住,却见子雨双眼明亮坚定地望着他,柔声对他说,“卫庄,我从不后悔见到你,我爱你,今生今世都不会忘了你。”说完无限温柔的吻了上去。   卫庄的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子雨的身影慢慢虚幻,终于幻化成一片白雾,消失不见。   子雨将卫庄小心扶到地上,手指慢慢滑过他的眼角眉梢,鼻翼唇角,泪水滴在卫庄脸颊,无声的唤他,卫庄,卫庄……   紫玉看子雨神情恍惚,心中不忍,上前抱住子雨。子雨觉得似是自己抱住了自己,心里温暖,对紫玉微微一笑,“原来这些年还有你陪着我,多谢你。你多保重。”   “子雨,你也多保重。我在你体内留了些灵气,你会长命百岁的,你好好活着。若我能完成修炼,我来看你,你等我。” 青玉皱眉,与子雨一拱手,拉着紫玉化作两束光芒消失不见。   走出门,门外站着个小宦官,旁边马车正在等候。   “姑娘,主子吩咐说姑娘想去哪里就送去哪里。”小宦官恭声说道。“车上有朋友正在等您。”   车帘掀起,顾青走下车来,见子雨脸色惨白,忙将子雨搀到车上。开口问子雨,“子雨,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皇上让我收拾了你的东西在这等你?”   子雨迷惑,“皇上?”   顾青忙解释,“啊,就是之前的太子,如今太子已经登基。”   “啊,”   “卫庄呢?你们要出远门吗?”   听到顾青提起卫庄,凄凉一笑,眼泪又流了下来。强打精神,从怀里掏出之前写好的书信交给顾青,“这个你回去再看,”说完仿佛没了力气一样,   “还请你,你们照顾好卫庄,他,他明日醒来可能会有些奇怪,你们别在他面前提起我。”   沉默片刻又问,“你可查到张梁的下落?”   “张梁被我送去扬州了,你要去找他?”   子雨点点头,抬头看向顾青,   “顾青,再见。”   顾青脸色一变,不解的看着子雨。   “卫庄怎么会同意放你走,你别又来害我!”   想起那日雪地里的情形,扯了扯嘴角,“卫庄还在园子里躺着呢,地上凉,你快接他回府。”   顾青一听忙起身,子雨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走了,还请照顾好他。”   马鞭声轻响,车子摇摇晃晃的出发了。   出城后,泰成竟亲自在等子雨。   子雨看到是他,忙跪了下去,“民女不知皇上已登基,还请皇上恕罪。”   将子雨扶起,两人在凉亭里坐了下来。   “他们,走了?”   子雨想了想,知道问的是青玉和紫玉,点点头,“走了。”   泰成满脸落寞,竟似有些伤心。   片刻,抬头与子雨说,“子雨姑娘,莫要怪我狠心,只是青玉如此吩咐,我……”   子雨落泪摇摇头,不出声。   “子雨,你给我几年时间,待天下太平之时,我自会接你回京。”   子雨抬起头来看向泰成,凄凉一笑。   “好!”    ☆、天下定   天下定   泰青元年,冬。   自新皇登基,八贤王过世,朝野动荡,人心惶惶。朝堂上泰成加官进爵,安抚人心。私下里,暗夜门悄无声息,清除异心。一明一暗,一生一杀。自青玉走后,泰成倒颇为倚重卫庄,青玉走前曾说过,卫庄是把利剑,用好了天下太平,用不好,只会比八贤王还难对付。   泰成本是个良善软弱的太子,在皇宫里默默长大,不喜政事。   九岁时,泰成给皇后娘娘请安,下人端上来一盘点心,泰成趁人不备偷偷拿了一块。皇后咬了一口人就栽倒在地,最终不治身亡。等查明是点心出了问题时,泰成不禁疑惑为何自己睡了一觉便什么事都没了?反应再慢,泰成也知道自己是有什么不同的了,便未曾对任何人讲,此后更是小心谨慎。   到了十六岁,有一天晚上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渐渐苏醒,睁开眼见头顶飘着个人,与自己生的一个模样,眼珠却是青色的。大半夜的看到这幅景象,是个人都要吓死了,泰成却觉得这人十分亲切。   “你是谁?”   “我是青玉,”   “哦~”   青玉皱眉,心想这人果然是个呆子。   青玉说自己是块灵石,如今投胎凡间,还要等一个叫紫玉的妹妹,暂时还走不了。泰成欢喜,将青玉视作玩伴,可青玉却不喜欢。   “你将来是这天下的主人,怎么整日就知道玩闹?拿书来……”   泰成无忧无虑的日子算是终结了。   青玉说不要显得太聪明,在八贤王面前做好你以前的样子就好;   青玉说这个卫庄来历不明,先观察一阵;   青玉说我们不如与卫庄联手;   青玉说……   待他登基称帝,青玉却走了。临走青玉对他说,好好治理天下,记得,这天下可是我们两人一同打下来的,我虽不能时时来看你,可你若做什么糊涂事,小心我来收拾你。你可记得了?   泰成坐在大大的龙椅上,看青玉化成青烟消失不见。   泰成消沉了一阵,终于打起精神认真的治理这天下不平世。减免赋税,休养生息,鼓励耕作;招贤纳士,不问出身。八贤王一党仍有不死心的顽固之人,泰成一时也有些头疼,卫庄出口道,这有什么烦恼的?这些人留着何用?   泰成恍惚以为是青玉在跟他说话。   “好,听你的。”   泰成欲给卫庄授官职卫庄不肯,“我还是在暗处比较方便。”便不再勉强,只下令今后卫王爷进宫可佩剑,无须通传,可畅通无阻。   这一年里卫庄详细查探了所有可疑的八贤王一党,但凡觉得仍有异心,便下杀手。一桩桩一件件卫庄都小心处理,伪装成各种意外,不曾使人怀疑。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岁末,城里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重。可卫府里却是一片冷清,卫庄整日忙碌不见清闲,顾白三人也跟着忙,等下人悄悄提起今年过年府里可要准备些什么,大家都是一愣。   卫庄略一沉吟,“手上这件事也忙的差不多了,明天大家都休息吧;顾青,你帮着红莲看看府里要准备什么,我明日进宫去看看。”说完卫庄放下碗筷往书房去了。   剩下三个人相对无言。   不知谁轻轻叹了口气,“居然这么快。我都未曾留意……”   顾青回想起那一日他目送子雨离开,将卫庄带回卫府。红莲来问发生了什么事,顾青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我见到了子雨,她说,她要走了。”   红莲吃惊,不肯相信。“你真的见到她了?怎么可能,”   顾青看向红莲,不明白她的话。   “她,她应该死了呀?”红莲这才缓缓讲出,那一日她在道观里亲眼见到子雨被利剑穿胸而过倒地不起,后被韩飞捉住,返回去看见子雨满身是血站在院子里,胸前利剑已经插在韩林身上。   “她受了那样的伤,怎么可能还活着?”   顾青皱眉不语,子雨的样子,并不像是受过那样的伤。   怀里的书信顾青犹豫着并没有交给红莲。晚上回到自己书房里摊开来看,写的全是卫庄的饮食喜好,字字句句柔肠百转,顾青看罢将书信收好。第二日将信里的内容细细嘱咐给卫庄身边的下人,也会偶尔提点红莲注意。   第二日等卫庄醒来,一切如常。   只不过是,将那个人有关的一切,全都忘了。   顾白在府里下了令,若谁再提起子雨,杀。   到了除夕夜,四个人倒也开开心心的吃了顿团圆饭。不多时听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呀,今年又下雪了,比去年晚了呢。”   四人走出屋子在长廊里看雪,一时都没了言语,各自想着心事。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卫庄眼前看的不真切,觉得院子里有个人站着,身影寥落孤单,看着陌生却又觉得熟悉。揉了揉眼,背影不见,卫庄竟觉得有些失落。抬脚往院子里走去,独自在府里慢慢散步。走着走着转到一处小院子前,看样子似乎是很久无人居住,推开门,小院里大树下摆着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卫庄往里走,推开房门,屋里黑漆漆的,一片萧索。默默想了很久不记得是谁住在这里,觉得酒劲上涌,索性走到床边躺了下来。不多时睡了过去,朦胧中依稀又看见那人往自己走来,看不清眉眼,然而心里却觉得安宁,终于沉沉睡去。   泰青三年,皇上授卫庄大将军令,着手操练新兵。   四年,春,卫庄率军攻匈奴。   五年,三月,大胜而归。   扬州城外临湖而建的一处小院子里,一女子独自饮酒,酒后大笑,忽而又大哭,“卫庄,你很好。”   一月后卫庄上书称身体不适,辞去将军一职,皇上恩准。   红莲被卫庄留在京城,如今已经一年未见卫庄。见卫庄归来满身伤痕,眼泪止不住,扑到卫庄怀里大哭。顾白在一旁低头不语,转身离去。   “不是有顾白他们在,你怎么还受了这样多的伤?”红莲抬头冲卫庄埋怨。   “顾白也是一身伤,战场上刀枪无眼,你以为将军是那么好当的?”卫庄微微一笑,回头见顾白已经走了,低头催促红莲,“快去看看顾白,他肩膀上伤的厉害。”   红莲闻声忙跑出去。   顾青从外面走进来,见卫庄的样子,也是皱眉,“你这个样子若被她看见,还不知……”忽然一顿,轻咳一声,“死不了吧?”   卫庄轻笑,“还死不了。”   两人坐下来,卫庄开口问道,“京里可还太平?”   顾青犹豫起来,确实有件不怎么太平的事。   “韩飞,死了。”   当年韩林一死,墙倒众人推,朝中随即就有人上书说八贤王意图谋反行刺太子,种种罪状全都列了出来。此时,韩飞却病了,病的十分蹊跷。说韩飞在自家地牢里被蛇给咬了,救出来时人已昏迷不醒,骊王妃找遍天下能人异士,无人知是怎么回事。如此,八贤王一系群龙无首,无法成事。   等新皇登基后,韩飞才醒了过来。醒来后人却不大清醒,记不起好多事情,然而骊王妃不在乎,只要人能醒过来就好。皇上仍封了韩飞一个王爷,如今领个闲职,泰成记得青玉对他说,韩飞羽翼除去,已经不能成事。留着也好,显得你宅心仁厚。   年初卫庄领兵一走,韩飞便有些不安稳。顾青派人查他,竟发现韩飞在调查当年八贤王韩林的死因。这一下,顾青大惊。根据红莲的话,那一日韩林应是被子雨亲手杀死的。当时在场的人几乎都已死光,本来应该在韩飞手里的子雨,后来也不知如何到了皇上手里。顾白也承认,当年韩飞确实为了得到子雨,要顾白将子雨骗到道观,承诺不会伤害红莲,然而顾白并不知道韩林在那里。顾青推测,韩飞本就有意杀死韩林取而代之,只是不知为何非要让子雨下手?如此说起来,子雨身上有太多的疑点。   那时他们刚刚潜入京城,卫庄还是西域商人的身份。卫庄当时要求顾青顾白四处召集人手,训练了好些女子,子雨就是当时被卫庄亲自招进来的。为此,红莲还跟卫庄闹了很久,问为何其他女子都是在别处□□,子雨却要带在身边?卫庄当时说这个不同,问是怎么个不同法,卫庄却不说。顾青与顾白安慰红莲,卫庄早就吩咐他散布消息,说暗夜首领得了一个不得了的宝贝,日日放在身边,不肯给外人看,珍贵的不得了。这个子雨很有可能是卫庄要送给韩飞的,直接送韩飞肯定不会在意,只有让他看得到吃不到,才能吸引韩飞的兴趣。红莲吃惊,“可是,那个韩飞不是听说最喜欢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据说他最喜欢折磨人,手段狠辣,一点都不是表面那个样子的……” 不由得对子雨有些同情。   只是后来,后来卫庄却不肯了。   顾青拿不定主意,也不敢去信打扰卫庄,生怕卫庄想起什么。不得已,给皇上递了消息。第二日皇上将顾青召进宫,详细听了顾青的顾虑,沉吟半晌,“这人,不能留了,你看着办吧。”   顾青得了命,不几日在韩飞府里将韩飞一并其身边护卫全部击杀,如此,当年一事,无人再提。   卫庄听说韩飞已死,并不在意,淡淡说了句,“就这么杀了实在是太便宜他。”   顾青听他这么说,盯着卫庄看了许久,“卫庄,你可还记得,有一个女子,好像叫子雨,你当初打算送给韩飞做侍妾的?”   卫庄听闻,皱眉思索一番,摇头说“不记得了,当年不是训了好多女子,我哪能一个个都记得名字。”   说完起身走了。   顾青低头看看手里的茶,白茶,卫庄最喜欢的茶,   “卫庄喜欢喝白茶,不可过浓,他喜欢喝冲泡两遍的;晚上别喝,要也别给他,饭后给他喝些红茶,他这人爱吃荤腥,喝些红茶冲一冲油腻;卫庄不喜吃甜味,点心更不爱吃,唯一曾吃过的有一种栗子糕,不甜还有淡淡苦味……”   子雨走后没多久顾青就派了人去查探,回报说人落脚在扬州,已经与张梁汇合,顾青放下心来。吩咐人不必时时查看,年后派人给子雨去了一封信,说红莲与卫庄已经成亲。   第二年又去信,说红莲生一子。   第四年去信,说卫庄领兵去了边关,红莲生一女。 ☆、岁月长   岁月长   匈奴大败,天下太平。如今的泰成已经颇有一番帝王的威仪,卫庄不肯掌权,泰成不置可否,将令收了只让卫庄休息一阵,不必再操心。   闻弦音而知雅意,卫庄将暗夜组织也慢慢缩减,成了个闲散王爷。   泰青六年,又是一年除夕。   卫庄清早起来进了宫去,细细将暗夜组织如今的人事报给泰成。泰成听完微微一笑,“卫兄,何必还亲自来一趟,让顾白送来不就好了。”命人给卫庄拿了椅子,卫庄依言坐了。   泰成心情不错,与卫庄闲聊起来。“卫兄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还不成亲?”   卫庄不料皇上问起这事,微微一愣,“啊,不急。”   泰成想起手下递回来的消息,“怎么,没遇上中意的?我最近得了个妙人,扬州太守送来的,果然是倾国倾城色,如何卫兄,要不要让扬州太守也给你寻一个?”   卫庄皱眉,心想今日这人不大正常。不多时宫女来传话,说皇后请皇上过去一同用午饭,卫庄得了机会赶忙退了出来。临走,皇上神色复杂看着卫庄。   “卫庄,有时间,你也去扬州转转,说不准,还能……”   剩下的话皇上隐了去,自言自语,你还能去找找她,我呢?抬头望天,也不知那人如今在做什么。   卫庄出了宫,天上纷纷扬扬下起雪来,弃了车马,一个人慢慢往府里走去。   走着走着就感觉身旁有个影子跟着,卫庄已经不在意了。这影子跟了他很久,有几年了?四年?五年?   等卫庄走回府,看见府里挂起了红灯笼,觉得有些刺眼。低头往书房走去,远远听见顾青的声音。   夏天的时候顾青抱怨在京里太闷,一个人往南去了,说出去散散心。   推开门屋里热烘烘的,红莲顾白正与顾青聊天,红莲见卫庄进门,忙起身接过斗篷,“下雪了怎么也不打伞?瞧这一身的雪,”忙唤人端了热茶。卫庄朝顾青点点头,走到书桌前坐下来。   身边影子又不见了,卫庄有些淡淡的失落。抬头见顾青看他,忙应声,“怎么?”   “没什么,你可还好?”   “我很好。你呢,去了哪里?”   “扬州。”   卫庄想到今日皇上的话,倒是轻轻一笑,看了顾青一眼。   “是吗?扬州好地方,改日我也看看去。”   话一出,红莲手中茶杯落地,顿时一片狼藉,三人却并不在意,瞪大眼睛齐齐看向卫庄。   卫庄心里觉得奇怪,“怎么?”不觉细细打量众人神色。顾青先反应过来,“没什么,苏宁一带都还,不错。”说完看了一眼红莲,红莲忙低了头,说要出去看看晚饭准备的如何了。   不多时晚饭准备好了,顾青提起精神,嚷着今夜要一醉方休。   一桌子珍馐佳肴四人却没什么食欲,顾青自斟自饮,不多时就醉了。将酒杯一扔,抬头看向卫庄,“卫庄,你何时娶红莲?”   卫庄淡淡看看顾青,放下筷子。“你醉了。”   “这你不用管,你就说,你何时娶红莲?你当年不是答应红莲父亲的吗?”   卫庄皱眉不喜,“我吃饱了,你们继续。”说完走出厅堂,往小院走去。   卫庄一走,顾青颓然坐了下来。红莲眼里含泪,不住喝酒。顾白在一旁伸手拦她,顾青忽然大笑起来,“你们这些人真有趣,哈哈哈,真有趣。”   顾白见顾青这样子,“发什么酒疯,你去扬州做什么?”   “我去看她,这也不行?”顾青觉得心里有气。   红莲出声问,“她还好吗?”   “好,她好得很。”   顾青不禁想起子雨对他的话,   “我很好,你不要再来看我了,也不必再送那些信。“   ”他可平安?平安就好。”   “就快了,我就快忘了他了。”   顾青重新抬头看着红莲,“红莲,我问你,你觉得现在这样的你,这样的卫庄,你们好吗?你开心吗?”   红莲嘴硬,“我不管,我只要能在他身边。”   顾白面露失落,起身往外走去。   “好,你觉得开心就好。”   顾青却觉得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   顾青亲自去见了子雨。   却发现,子雨的身边,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他听子雨唤她“妆儿。”   质问送消息的人为何不告诉他子雨有了身孕的事,那人支支吾吾,最后说,是顾白统领的意思。   顾青想起那些信,只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回京后找到顾白,扯着顾白衣领与顾白翻脸“若你敢再伤害子雨,我们兄弟便没得做了。你有这功夫防着子雨,不如去想想怎么让红莲嫁给你。你难道看不出卫庄一直在等你开口娶了红莲?红莲如今的样子,你觉得她过得好吗?”   又一年。   暗夜如今在皇上授意下,由顾白统领,不再做那些杀人买卖,转而为皇上收集各地情报。顾白搬出卫府,顾青自三年前南下,之后便常常不在京里,四处游玩。   红莲也曾问过卫庄,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娶自己?   卫庄却问红莲,“你是真的糊涂还是装糊涂?”   “红莲,卫府永远是你的家,你想要的东西我一定拼尽全力为你拿到,可是,我却不能娶你,因为这天下间,有个人比我对你要好的多,我比不过他。”   卫庄搬出了卫府,只带了几个随身的仆役,住到了城外的庄园里。   整日里要么骑马在山上转一转,要么半夜去泡温泉,要么一个人练剑,有时还会去看张婶做饭,把张婶吓得不行。时间长了,倒慢慢习惯下来。张婶年纪大了,脑子有些迷糊。   “大人,以前那个姑娘怎么不再陪你来了?”   “什么姑娘?”卫庄问。   “那个叫什么玉还是雨的姑娘啊,大人不是挺喜欢她的吗?”   卫庄摇头说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是吗?我又记错了?奇怪,我还记得她跟我学着做饭,做那种小动物的馒头,做了小兔子说给红莲统领吃,还做了个狮子老虎的样子,我问给谁,她笑眯眯说要给大人吃。哎呀,年纪大了,都记不清了。”说完转身又去做饭。   卫庄仔细想了许久也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什么兔子老虎,不记得。   出了厨房,身边的影子跟了过来,卫庄就这么带着影子慢慢在庭院里散步。   卫庄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待着,谁也不能来打扰。只要有别人在,影子就不见了。   卫庄很挂念这个影子。   除了这影子,卫庄对别的事情都不在乎。   泰青八年夏天,卫庄给顾白留了书信,自己一个人离了京城。   踪迹不定,不知他去了哪里。   只有隔几个月送来府里的书信,   安好,勿念。庄   偌大的卫府,只剩红莲一人。顾白将红莲强行带回自己府里,日日悉心照料。   红莲心里恼他,“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偏不嫁给你,我要等着他!”   顾白不理会,“好,我陪你等着。”    ☆、阑珊处   阑珊处   泰青十年元宵节,扬州城里忙忙碌碌,熙来攘往。   巷子里跑来两个小孩,小女孩穿着红色棉袄,脖子周围镶了一圈狐狸毛,漂亮极了。小男孩穿藏青色袍子,手上拿着串糖葫芦,两人在一处院落前分开,男孩对女孩说,“小雨,你去找姑姑,我去叫我爹娘。”被叫小雨的女孩头也不回,摆摆手,“知道啦,我看我娘今年心情怎么样吧。”说着推门进了院子。小男孩咬下一颗糖葫芦,继续往前走,在巷子口一拐,也进了一处院子。   小雨进了门往南边卧房慢慢走去,把门推开一条缝,往里瞅。身后却响起声音,“妆儿,鬼鬼祟祟干嘛呢?” 小雨连忙转身,“嘻嘻,没干嘛,娘,今年你去不去看花灯?”   张梁舅舅说娘不爱看花灯,从小到大,小雨妆都是跟着表哥一家去看灯。有一年看完花灯,雨妆回家时看见娘在擦一把碧玉色的簪子,眼睛肿肿的。雨妆问娘是不是想爹爹了?娘一直哭,摇头不说话。   见娘不说话,雨妆像是很泄气,噘着嘴跟娘走进屋子,“你又不去啊?娘~~”跟娘撒起娇来。   雨娘笑起来,“好啦好啦,今年陪你去!”   “真的?真的?啊啊啊啊,太好了,快点,娘你打扮漂亮点,一定要比他们的娘都漂亮!”   雨娘摇头苦笑,点了点雨妆鼻子,转身去换衣服。   不多时听外面有人喊,“小雨?好了没?” 雨妆跑出去,   “舅舅,来了,我娘今年也跟我们一起去哦!”   张梁眼睛一亮,“是吗?”   正说着,雨娘从屋里走出来,“大哥,走吧。”   雨妆回头看娘,身上是淡紫色的棉袄,头上还插了那根碧玉簪子,雨妆很满意。   “走喽,走喽。”   门外张子谦吃完最后一个糖葫芦,见爹爹拉着姑姑出来,忙说,“呀,今年姑姑也去啊?”   雨妆高兴,不由得打趣子谦,“我说小谦子,你能不能少吃一口?都胖成什么样了?”   子谦不高兴,“还不是为了你!不吃胖点怎么帮你打那帮……”   雨妆赶紧捂住子谦嘴巴,小声训他,“瞎说什么呢?我娘在呢。”   子谦一缩头,跟雨妆赶紧往前跑去,雨娘正与子谦他娘打招呼,根本没听见两个小人说了什么。   一行人高高兴兴往街上走去。   街市上果然很热闹,雨妆和子谦看这看那,过不多时两人凑在一起,   “怎么没看见林士恒他们?”   “你找他们干嘛?在你娘面前打架啊?”   雨妆不说话,冲子谦翻了个白眼,“他们打得过我吗?唉,算了算了不找了。”   “不跟你逛了,我找我娘去了。”说完丢下子谦,回到雨娘身边。   雨娘看她已经跑的额头冒汗,拉住她,“别跑了,等会该着凉了。”   小雨听话的拉着雨娘的手慢慢走,张梁夫妻在前面远处,时不时回头跟他们招手。小雨抬头看雨娘的神色,见娘神色如常,小雨放下心来。看着满街花灯,小雨跟雨娘说起今天夫子教了一首诗,难得听小雨提起学堂的事,雨娘不禁有些意外,   “哦?什么诗?”   “我就记得一句,叫做,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说完跟雨娘炫耀,“我是不是很厉害?”   “一整首诗你就记得一句,这叫厉害?”   小雨撇撇嘴,“哎呀,娘……”   雨娘轻轻笑起来,“那你说说,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找一个人,找啊找啊,结果一回头,咦,他在你身后。”   雨娘噗嗤笑出来,“你们夫子没被你气死?”   两人一同笑起来,前面子谦过来拉起雨妆,“小雨,快来看,快来看。”不知跑到了哪里。   雨娘停住脚看着欢快的小雨,脸上笑意淡下来,抬头看看乌漆漆的夜空,扬州城不似京里,多年也不见下过雪,一时心里觉的空落落的,想起小雨念得那句诗,轻轻转头往身后看去。   远远看见一个人穿黑色斗篷,头戴遮帽侧身站着,身形高大健硕不似本地人。雨娘苦笑,怎么可能,那人,从不在我的灯火阑珊处。鼻头一酸就要落泪,忙收拾心思往前寻小雨他们。   快走几步果然看见小雨和子谦跟另外几个孩子在街道中间站着,不知在说什么,只见小雨两手叉腰似是很生气。雨娘皱眉,也不知道雨妆这性子是随谁,一个女孩子,整日喜欢与人舞刀弄枪,时常跟别人打了架不敢回家,就往张梁家去躲着,雨娘舍不得打,可说又说不听,让她头疼不已。   远处一辆马车缓缓行来,赶车人似是喝了酒在车上昏昏欲睡,车子走的很慢,并没人在意。   雨娘在小雨他们不远处出声喊她,“小雨,做什么呢?”   小雨转过头来一咧嘴,拽住站在她对面的男孩子,往雨娘一指,嘴里不知说着什么。被拽着的男孩子看了雨娘一眼,又低头看看小雨的手,似是很不开心,努力挣开,带着身后一群孩子跑开了。小雨和子谦朝雨娘挥手,得意不已。此时只听鞭炮声响起,不知谁家孩子当街点了爆竹,顿时街上有欢呼声,有惊叫声,然后一声马嘶,不知谁喊了一句,“哎呀,马受惊了!快跑!”   人群纷纷往两边散开,小雨和子谦没注意身后的声音,雨娘眼见受惊的马直冲小雨两人而去,顿时心神俱裂,出声大喊,“妆儿,快跑!”用尽浑身力气朝小雨冲去。   小雨见雨娘神情不对,转身往后看去,疯马就在眼前,饶是小雨机灵,此时也吓傻了。子谦在小雨身旁两三步,离得近的人不知是谁拉了一把将子谦拖到一边,可是谁也不敢再往前去靠近小雨。   眼见马蹄就要落在小雨身上,忽然一个黑色身影一阵风一样抱住小雨,一转身,与马匹擦身而过。雨娘冲到一半见小雨得救,自己却收不住势往疯马冲去,雨娘暗道还好之前学的功夫没有放下,身子一歪,双手护住前胸硬生生撞向马背,无奈冲劲太大,还是被撞了出去,后背着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一双手接住雨娘,是张梁。   “子雨,你没事吧?” 听声音甚是着急。   “没事。”雨娘不顾身上疼痛,起身去找小雨。   黑衣人此时正抱着小雨背冲雨娘他们站在对面。听身后有人声音打颤往这边跑来,“妆儿,妆儿你没事吧?” 黑衣人将女孩放下来,并不说话,低头往旁边小巷子里走去。雨娘奔到小雨身旁,一叠声问,“妆儿你没事吧?嗯?可有受伤?”抬头看黑衣人要离开,出口道,“多谢你……” 黑衣人并不理会,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小雨抱着雨娘,此时也有些后怕,不免抽泣了几声。却见雨娘额头流血,身上衣服也被擦破不少,忙出声,“娘,你流血了。”   雨娘抱起小雨,“娘没事,没事。” 心里害怕不已,如果刚才没有黑衣人,如果刚才自己没赶过去,雨娘简直不敢想,整个人一直在发抖,谁也没有注意到地上碎成两半的簪子,谁也没有注意巷子黑影里那一缕飘起来的白色发丝。   卫庄离京后,一路往南。独自赏过些名山胜景,遇见一些剑客高人互相切磋,听人提起扬州城外一处小庙宇里有位高僧,剑术也甚为了得,便慕名而来。赶到扬州城竟碰上元宵节,一时兴起在集市上游逛起来。不时看到青年男子给身旁女子挑选发簪首饰,鬼使神差的停下来,在摊子前站定,看了半天拿起一根不起眼的碧玉簪子,不知买给谁,可拿都拿起来了,总不能再放下。付了钱往前走,眼角瞥见前方一个女子,头上也插着一个模样差不多的碧玉色簪子,背影寥落,不知为何,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慢慢跟着她往前走去。不多时见女子往前冲去,马匹嘶鸣声传来,卫庄已经冲了过去。   小女孩一身俏丽红棉袄极像小时候的红莲,见她似是很害怕,卫庄不觉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后背。围观的人群众多,卫庄不欲让人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忙放下小孩隐身往黑暗处走去。走出不远听身后女子轻声说多谢,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却并未回头。待走到暗处,偷偷回头看,见女子额头滴血抱着小女孩,嘴里嘟囔说没事,没事,卫庄皱着眉看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思入骨   思入骨   过了几日,雨娘身上已经痊愈。这一日早早起来将雨妆送去学堂,买了酒肉往城外走去。   城外有一处小山坡,山顶有一个小庙,一个主持两个小和尚,日子过得清苦却乐得逍遥自在。山下有一个院子,紧邻湖边,门前长长栈道伸到湖里,湖岸一片柳树,景色怡人。这小院子是雨娘买下,皇上出手大方,当年给了子雨好大一笔钱,雨娘花的心安理得。   雨娘买了吃食在院子里忙活起来,收拾的差不多了,站在院子里抬头往寺庙看去,   “下来吃饭啦!”   不多时山上飘下来一个老和尚,笑眯眯的说,“怎么这么多天没来啊?我都饿瘦了。”   “家里有些事,”雨娘走来走去将做好的饭菜摆好,抬头仔细看了看老和尚,“我看看,啧啧,还真是瘦了,这可不得了。”   老和尚哈哈一笑,“怎么不见小雨妆跟你来?”   “学堂上学呢。”   “哦,对,”老和尚喝着肉汤,想起件事,“对了,与你商量件事,我有个,嗯,算是朋友吧,要在我这里住几日,还麻烦你最近多来几趟。”   “朋友?什么朋友?”   “嗯,算是来切磋武艺的朋友吧。”   雨娘撇撇嘴,“都是些日子过得太清闲的人啊。”   两人不再说话,安静的吃起饭来。饭后和尚打着饱嗝回了寺庙,雨娘收拾了碗碟,拿出酒壶,往栈道尽头走去,席地而坐,倚着栏杆喝起酒来。   那一日回到家哄雨妆睡下了,才发现头上发簪已经不见。子雨坐在铜镜前愣了好久,起身在柜子里拿出一件黑色披风披在身上,枯坐一夜。   一口接一口,不多时子雨觉得眼前模糊起来。思绪也纷繁缭乱起来。   一晃眼原来离开京城已经这许多年,雨妆眼见就要十岁,时间真快。   那一日被马车拉走,子雨只觉得世间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整日浑浑噩噩似梦非醒。直到一日张梁摇晃自己,一个陌生人在自己眼前与她说,恭喜夫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子雨的眼睛里才慢慢有了光彩,身孕?我?子雨不信自己还能得上天如此眷顾,竟肯给她一个孩子。   等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子雨慢慢有了真实感,停了哭泣,脸上慢慢浮出笑意来。张梁已成家,此时他娘子也有差不多的身孕,两个孕妇便凑在一起,日日跟着请来照顾他们的婆子学着做小孩子衣服,子雨手巧,一件件小褂子,小棉袄做的像模像样,惹得众人夸赞不已。子雨觉得开心极了,漫漫岁月,终于有了依靠。   本来一切顺利,张梁的儿子生下来已经一个多月,过了农历年子雨眼看也要生产,忽一日却收到一封京里来的信。子雨以为是卫庄出了什么事,忙拆开看,却不料一行字映入眼帘,“红莲已与卫庄成亲。” 短短几个字竟觉得刺眼,忽然肚子里一痛,当夜孩子出世,子雨却流血不止,昏睡了两天才悠悠醒来,雨妆被放在她身边不住啼哭,子雨忍着泪起誓,再不要去管那人,再不要去想他,如今我有了女儿,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雨妆一天天长大,子雨整日都守在身边,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给女儿做漂亮的小衣服,为女儿做各种样式的点心,看着她第一次翻身,第一次攀爬,第一次跌跌撞撞走向子雨,轻轻唤她娘亲,子雨欢喜极了,夜里抱着女儿,思念还是漫了开去,梦中那人抱着雨妆对她说,子雨,我很开心。眼角一行泪,被相思烧成灰。   后来雨妆能到处跑了,到了上学堂的年纪,压抑许久的思念铺天盖地而来,子雨慌了。将城外的小院收拾出来,有时跑到那里独自饮酒,醉了依稀能看见那人出现在身旁,得一晌贪欢,子雨觉得也不错。时间长了,与半山上小庙里的主持熟识起来,这主持是个酒肉和尚,时常央求子雨做些荤腥给他吃,也时常与子雨聊天讲经,大多时候两人在树下静静喝酒,不言不语。   那两年接连收到顾青的书信,红莲生了个儿子又有了个女儿。子雨渐渐习惯,看完书信冷着脸转身就烧成灰,仿佛并不在意,可是深夜噩梦里的眼泪无法欺骗自己。听闻卫庄亲自上阵,便日日跪在庙堂里诵经念佛,也不许和尚吃肉,说这是对佛祖大不敬。等听说卫王爷打败匈奴凯旋而归,独自大醉一场。   雨妆五岁时,顾青来看过她一次。子雨不曾对他露个好脸色,见他对雨妆十分吃惊,   “怎么?与红莲的两个孩子可像?他们可得叫妆儿姐姐呢!”   不欲与他多说,转身就下了逐客令。   “子雨,我不知……”   子雨转身冷眼看着顾青,“顾青,你到底想要怎样?当初要我离开的是你们,如今我已离开了,红莲与他必定也……”子雨说不下去,顿了一下,“我和你们早就没了关系,他不是已经忘了我,你们还在担心什么?就算我抱着女儿去找他,以他的性格他会信吗?顾青顾统领,还请放我们孤儿寡母一条生路。”说到这,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们若是敢动我女儿的心思,别怪我翻脸!”   顾青看着子雨的眼里闪烁的杀意,满心的愧疚,“子雨,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子雨垂了眼帘,“我很好,你不必再来看我了,也不要再写那些信了。他可平安?”顾青点点头,   “平安就好,就快了,我就快忘了他了。” 说完,子雨转身关上了门。   忘?说的容易。   年年过年对子雨来说都像一场折磨,元宵节从不肯出门,一个人躲在屋里将玉簪子擦了又擦,摸了又摸,带上又摘下。还有那年卫庄没有要回去的黑色披风,如今子雨披在身上,就好像被他抱在怀里,仿佛还有当时的温暖。没了,他留给她的就这两样东西了,影翼早就被卫庄收了放在庄园里。   也不对,还有一个女儿。雨妆刚出生时大家都说女儿像极了子雨,可渐渐地,子雨觉得女儿的眼角眉梢越来越像卫庄,日日对着女儿就像日日对着他。   要如何忘了他?当初,是不是应该也让青玉将自己记忆抹去,日子或许能过的轻松一些?   寸寸相思入骨诉不尽,子雨想,罢了,如何能忘了他,就这样吧,这样也很好。   抬头又喝一大口,一壶酒喝完,子雨觉得身体有些发飘,她想,他就快出现了吧?   身后响起脚步声,子雨不想老和尚来打扰,胡乱说道,“你走开,别过来。”   脚步一顿,来人说了句,“抱歉。”   子雨被这声音一震,忙转过头去。那人黑衣白发已经转过身去,子雨轻声唤他,“卫庄?”   卫庄停住脚步,回头望。   只见女子满脸泪痕,跌跌撞撞奔了过来,嘴里不住地说,“卫庄,你别走,别走。我在这呢,”奔到卫庄身前,呆呆看了半天,伸手往卫庄脸上摸去。半晌听她轻轻出声,“卫庄,我好想你。我忘不了你,怎么办?” 说完,踮起双脚,搂住卫庄脖子,双唇贴了过来。   已经多年不曾被人近身的卫庄,此刻一动不动任由这女子搂着自己,唇齿相依。手臂抬起将人圈在怀里,黑白发丝在风中纠缠在一起。   第二日一早子雨自梦中醒来,只觉得昨日梦里卫庄的怀抱有些过分温暖,梦醒却清冷。苦笑摇摇头,起身将庭院打扫整齐,又开始做饭。喊了几声和尚却不见人影,独自吃了饭,有些意兴阑珊,索性跳到树上倚着树枝眺望湖面。不免想起那时在卫府,与红莲在一起聊天,如今红莲有了两个孩子,应该会很幸福吧?卫庄如今在做什么呢?做了大将军领兵沙场比之前只能在暗地里搞暗杀来的过瘾吧?如今两人成了亲,顾白可会伤心?想起顾白,不由就想起那一夜。   子雨自被韩飞捉住送回京城,一路上将事情前因后果思来想去,最终想明白是顾白骗了她。韩飞应是许了什么条件给顾白,让他将自己骗到道观。韩飞自然知道韩林那夜就在那里,而子雨听说韩林要嫁祸卫庄必然会出手杀了韩林。韩飞不费一兵一卒,该杀的杀了,想抓的抓了,只不过,他恐怕没想到当年的太子却是个与子雨一样的不死之身。回到京城,子雨还未曾见到韩飞的面,就被青玉救了出来。   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些往事。喝了几口酒,不知不觉睡意朦胧起来。   卫庄已经在庙里住了有些时日,与和尚倒颇投缘,日日切磋剑术,此处风景也不错比起京里要潇洒自由的多,就是住的地方惨了些,小小庙宇没多余的房间,与和尚同住一屋,日日被和尚呼噜声吵得夜不能眠。卫庄昨日一早起来沿着湖岸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下午回来见和尚睡的正香,满嘴酒肉味,不觉哑然。早几天就听和尚念叨山下的厨娘怎么好几日不来,抱怨自己肚内空空,如此看来今日应该是吃得很满意。不欲扰人清梦,卫庄往山下湖边栈桥走去,远远瞧见一个影子坐在那里,仿佛是在喝酒。卫庄看着背影不觉皱眉,大冷天的在这里喝酒,不怕着凉么?正想着,忽听那人开口,“别过来,走开。” 卫庄心中不喜,还是停了脚步。   待那女子贴近自己时,卫庄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不能自已的蔓延开来。   将已经醉了的她抱起来往小屋走去,怀里人不老实,搂着卫庄脖子不肯放,嘴里时不时会喊卫庄。卫庄抱着她在屋里坐了很久,直到她沉沉睡去,才将她轻轻放下,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时分才离开。   卫庄更加坚定要在这里住下来,这女人,很有问题!    ☆、再相见   再相见   这日等和尚起来,见了卫庄,神神秘秘领着卫庄走了很远,是一处专门做烤鱼的地方,看来和尚也是常客,店家见怪不怪。两人吃了一顿酒足饭饱,找了个清净地方比划起来。两人折了树枝,依然打的兴起,末了竟纷纷挂了彩,两人并在不在意,又并肩往回走。走进子雨庭院时,和尚领卫庄进了院子,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里住的可是位美人,哈哈哈。”   卫庄皱眉面露不悦,还是跟了进来。   屋里却没人,石桌上分明摆着酒壶。   “啧,这个雨娘,自己喝起来了,人跑哪里去了?”   卫庄开口问和尚,“你可有跟这里的女子说过我的名字?”   和尚一愣,“没有啊,我只说是有个朋友要在此住几天。”突然面色一变,“哎呀,我得回去了,人有三急啊,抱歉抱歉。”说完一溜烟跑了。   卫庄在庭院里站了一会,抬头往树上看去。呼吸清浅平稳,像是,睡着了?卫庄不太高兴,心想这人是怎么回事,要么大冷天在湖边喝酒,喝完酒搂着人又抱又亲,院子门就这么敞开,不怕有贼么?今天更好,跑树上睡觉去了,天色暗沉似乎要下雨,这样折腾身体不会生病?卫庄还真不知道自己也会这样担心一个人。   正想着,雨滴滴滴答答起来,果然下雨了。树上那人还是没有动静,卫庄沉不住气,飞身上树将人抱了下来。凑近一闻,依稀还是有酒气,心里暗恼。   将人放到床上,自己临窗站了,过不多时雨便停了。抬脚往院子里走去,拿起桌上酒壶扔出院外。只听门外有小女孩大喊,“呀,谁扔东西?娘,你在不在?”院门推开,两人都是一愣。   雨妆瞪大眼睛,手指向卫庄,“呀,你……”   卫庄看见小女孩,瞬间想起正是元宵节那天救下的小姑娘,终于知道为何觉得那女子眼熟,原来是她。雨妆想了一会,惊叫起来,“啊,你是那天救我的黑衣大叔!”跑到卫庄身边,一脸崇拜握着卫庄大手,“大叔,你那天好厉害!你教我功夫可好?”   卫庄不觉皱眉,此时门口又传来声音,“雨妆,姑姑在不在?啊!这人是谁?好吓人啊,是不是坏人,雨妆你快过来!”   “张子谦你别瞎说,这是那天救我的那个大叔,哪里就吓人了!大叔哪里像坏人?明明很好看!”卫庄不动声色低头看了雨妆一眼。   张子谦犹豫着不肯上前,“那,那他怎么在这里啊?他也认识姑姑吗?”   雨妆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娘呢?大叔你在这里干嘛?找我娘有事?”   “你娘在屋里睡觉呢,别这么大声。”卫庄低沉嗓音响起,雨妆觉得如果这人是我爹爹该多好啊。   和尚声音又传了进来,“雨妆,是不是你来了?”   雨妆跑过去,“是呀是呀,这里有个大叔,前几天我差点被马踢到,就是这个大叔救了我。”   和尚不知还有这事,听雨妆说了,呵呵笑起来,“这人叫卫庄,是我一个朋友,会在这里住一阵。”   “他是不是功夫很厉害?比你还厉害?”   和尚不回答,却对雨妆压低了声音,“我说,刚才我远远瞧见林士恒那群人聚在一起呢,你们是不是,嗯?又要?”说完对这雨妆挤眉弄眼。   雨妆两眼放光,可转瞬又愁眉苦脸起来,“可是娘在这呢,”小嘴撅了起来,似是十分苦恼。   此时屋里传来两声轻咳,子雨醒了。   雨妆大手一挥,颇有几分大将风范。“算了,君子,啊不,女子报仇不急在这一时,十年不早。”张子谦在一旁扶额叹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雨妆斜了他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子雨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雨妆?是你吗?”又是一阵咳嗽。   “是我,娘你怎么咳嗽了?”雨妆一边应声一边往屋里走去,卫庄听她小声嘀咕,“不是不怎么生病的吗?”   见雨妆进来,子雨皱眉,“你跑这里来干嘛?有什么事?”   雨妆眨眨眼,往子雨怀里蹭,“没事,娘,我想你啦~”撒起娇来。   却听子雨冷声道,“你少来这套,又跑到这里来跟林士恒他们打架是不是?说你多少次,一个女孩子家天天,咳咳,咳咳”又是一阵咳嗽。   “娘,你别生气,别生气,我给你倒杯水去。” 从桌上茶壶里倒了水递给子雨,小声对子雨说,“娘,院子里好多人呢,快别骂我了!张子谦听了又该笑话我了。”   子雨白了她一眼,问,“院子里好多人?啊,胖和尚也来啦?还有谁?”   “还有一个说是和尚大师的朋友啊,叫什么庄来着?娘,他就是那天元宵节救我那个人啊!你不是认得他?我来的时候,他早就在院子里了啊。”   子雨皱眉,不觉一惊,自己刚才不是在树上睡着了吗?怎么现在却在床上?   忙起身往门外走去。   推开门,看和尚和子谦站在一起不知嘀咕什么,雨妆也松开手跑了过去。往旁边看去,子雨慢慢瞪大眼睛,抬手掩住嘴,这不可能。卫庄倚着树斜斜站着,静静看着子雨。   昨日这双眼睛还温情脉脉的看他,今日怎么满眼的不可思议,卫庄挑眉抬脚往子雨走去。   子雨呆呆站着看卫庄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心想难道自己还在做梦?   此时雨妆出声,“娘,我们先出去一下。”头也不回拉着子谦跟着和尚出了门,三人不知又做什么去了。   子雨却仿佛被惊醒,不等卫庄走近,“砰”一声将房门关上,只觉得浑身无力,腿一软往地上坐去。眼泪流下来却不自知,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明白为何卫庄会出现在这里。身后房门轻响,卫庄推开门,自上而下俯视地上的子雨。子雨不敢抬头看,低着头不说话。   半晌,听卫庄开口,“你认识我?”   子雨忙摇头,“那为何见了我如此吃惊?抬起头来,”子雨不肯。   卫庄抬脚走到子雨身前,蹲了下来,一手抬起子雨下巴,冷冷盯着子雨道,“那你为何哭的这么伤心?” 此时子雨止了泪,眼神清亮直视卫庄,十年,眼前的人眉眼间竟也生出一丝疲惫,满头白发如今已长至腰间,就那么散着。这是十年来夜夜入梦的人,如今他真的在自己眼前,有什么好哭的?管他为什么呢,此刻他在眼前不是最好的吗?   “忽然想起一位故人,有感而发。”子雨轻轻开了口。   卫庄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不禁越靠越近,两人呼吸相闻,子雨睫毛轻颤,垂下眼去,不曾挣扎。   “故人?什么故人?”卫庄追问。   子雨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门外响起雨妆和子谦打闹的声音,越来越近。子雨急忙抬手去推卫庄的手,不料卫庄身体不稳,一歪竟往子雨身上倒去,卫庄怕压伤子雨,一手搂住子雨腰身,一个转身自己先落了地,子雨稳稳落在卫庄身上。卫庄抬眼看子雨脸色微红,细嫩双唇娇艳欲滴,冲着子雨促狭一笑。子雨见状急忙撑起身子,奈何衣袖却被卫庄压住,拽又拽不动,一张脸越来越红,看卫庄好整以暇躺在那里,恍惚想起那年他们在庭院里吻在一起,红莲鞭打着顾青眼看就要进来时,卫庄也是抱着子雨不肯放手,要子雨亲亲他才肯放开。那时,他们曾多么甜蜜,以为一生一世都会缠在一起。   蓦然,子雨放开衣袖,低头跪在一旁,也不知在想什么。   听声音,两个孩子已经进了院子,在树下叽叽喳喳。   卫庄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伸手要拉子雨,子雨避开走出门去。   “雨妆,回家。”   当夜卫庄与和尚说山下院子没人住,太危险了,他要替雨妆看家,便住在了院子里。和尚浑不在意,“啊,卫兄如此助人为乐,善莫大焉!”   第二日下了学堂,雨妆又来了。见大叔住在院子里,还没开口问,卫庄却开了口,“你不是要我教你武功?” 雨妆双眼放光忙点头,“对对对,大叔说得对,大叔你就住在这里吧,我每日来跟你习武好不好?”卫庄勉为其难点头同意了。   “呃,不过今日我还有些别的事,明日再开始学哈。”说完,眯起眼睛恶狠狠地说,“我还有些江湖恩怨没有了结!张子谦,走!”说完带着子谦又一阵风似得跑了出去。卫庄好奇,跟了出去。   走出去没多远,见雨妆子谦两人对面站着四五个男孩子,个头比雨妆高出许多,却又说不过雨妆,为首一人像是气的双脸通红,指着雨妆道,“好,今天我们就一对一的比,谁输了”不等他说完,雨妆上前一步,“谁输了就要答应赢了的人一件事,不准反悔,今天就我对你一个!”   说完两人果然摆开阵势,卫庄皱眉,看这男孩儿不顺眼,这么大的个头,即便赢了雨妆也十分不公平。   林士恒并没学过什么功夫拳脚,不过凭借身强力壮与雨妆乱打一气;再看雨妆,身材虽娇小,但是有那么几个招式灵敏巧妙似乎是胖和尚教的,可是无奈力量不够,没法将林士恒一击即倒。时间越久,对雨妆越不利。卫庄状似不在意的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瞅准机会朝林士恒右膝扔去,林士恒应声跪到,就好像是被雨妆打倒的。雨妆趁势一扑,跨坐在林士恒身上,双手掐住他脖子,喘着粗气,“你输了!”   林士恒见子雨这样子坐在身上,满脸通红,挣扎着要起来,“好好,你赢了,你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雨妆见他认输,松开手,从他身上爬起来,难得一脸认真的对林士恒说道,“我不许你们再喊我娘亲是,是寡妇!我爹爹还活着,”雨妆声音颤抖起来,抽了抽鼻子又转向林士恒身后的几个孩子,恶狠狠地说:“还有你们,你们再欺负我娘,我见一次揍一次。” 林士恒看雨妆这样子,心里竟有些心疼,柔声开口,“好,我不会再让他们乱说了,你别哭了。”   雨妆瞪他一眼,“谁哭了!”说完转身跑了。   一口气跑到湖边栈道上,坐在尽头处一个人抹眼泪。子谦在旁边叹气,不知如何是好。卫庄走过来让子谦先回去,子谦没办法只好回去找姑姑去了。卫庄挨着雨妆坐下来,歪头去看她,“哭什么?刚才打架打疼了?” 雨妆摇摇头,瘪瘪嘴,扑到卫庄怀里,卫庄一愣,将小人儿抱住。雨妆哇哇哭了一阵,不住的抽鼻涕,窝在卫庄怀里,拽过卫庄衣袖擦起眼泪。抬起小脸看着卫庄,“卫大叔,你有没有孩子?”卫庄摇摇头,“卫大叔,你给我做爹爹好不好?”卫庄低头看她,“你爹爹呢?”   雨妆趴在卫庄胸前,闷着声音说,“不知道,”过了一会才开口,“娘亲和舅舅都不跟我说,我也不敢多问,我一提爹爹,娘就会伤心,晚上我睡着了她就自己坐在一边哭,还不敢出声怕吵醒我,可我都知道,我娘哭我也想哭。”说着,又流下泪来,“那些坏孩子说我爹死了,还喊我娘是寡妇,以前我打不过他们,今天我总算是出了口气,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我娘!”又絮絮说了一阵,趴在卫庄怀里睡了过去。   卫庄眼前浮现出那双含着泪的眼睛,眉头皱了起来。抱着雨妆往小院走去,此时方想起来,他并不知道雨妆城里的家在哪里。将雨妆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点起油灯,犹豫着要不要去找胖和尚。此时院门轻响,有人进了院子。   子谦早就跑回去给子雨报了信,可子雨一听是卫庄陪着雨妆,又犹豫着是不是要过来。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担心起来匆忙往城外赶。进了院子,见屋内亮着灯,悄悄喊“妆儿?你在吗?”推开门,见雨妆躺在床上睡的正香,卫庄坐在桌前端着个茶杯听见声音却没抬头。子雨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听得卫庄开口,“你也喝白茶?”   子雨心想一味躲闪不是办法,硬着头皮走进来坐在卫庄对面,“嗯”了一声。卫庄却不再说话,想起件事情。那年顾青离开京城,卫庄想看本书,记得是顾青借了去便往顾青书房去找。翻了一阵没找到书,却不知哪本书里掉出来两张纸,随意打开一看,写的却是卫庄喜欢吃的东西,喝的茶,一应生活习惯起居日常,似是十分亲密的人写的,却不是红莲的笔迹,信上也没有落款,两张纸都皱皱的,像是被水打湿过。卫庄将信默默看了好几遍,放了回去。   如今在扬州城一个偏远院子里竟然也喝到熟悉的白茶味道,面前这女人,醉酒后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名字往身上扑,酒醒了却又假装不认识。还有那个孩子,名字里一个“妆”难道只是偶然?更别提相貌,仔细看看,与自己竟有五六分相像。   卫庄轻扯唇角看着对面的女子暗道有趣,我不信你这个女人比匈奴千军万马还难对付,早晚让你说实话。    ☆、你是谁   你是谁   子雨被卫庄盯得心慌意乱,实在坐不下去,站起来往床边走去,见天色越来越晚,“我抱她回去了,明日还要上学。”说着要去抱雨妆,可子雨的力气哪里还能抱得动十岁的雨妆,雨妆睡得正甜,翻了个身打开子雨的手。子雨傻在那里,这可怎么办?   卫庄走过来,站在子雨身后,高大身影将子雨笼在阴影里,“可要我送你们回去?”   子雨摇头,“不用。”弯腰去推雨妆,“妆……小雨,小雨,快醒醒。”   卫庄也弯下腰去,“哦,那不如今晚一起住在这里。” 子雨耳朵被卫庄气息吹得痒,手上力气加重,“小雨,快些起来!”   雨妆皱着一张脸,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娘和卫大叔都在,“我要睡觉啊娘,你别推我。”   “起来,我们回去再睡,你还没吃饭呢!”   雨妆闭上眼,两手张开,“卫大叔,抱我。”   “你!”子雨气结。   卫庄抱着雨妆,子雨跟在一边,怎么看,都是一家人的样子。这画面子雨不知憧憬过多少次,可如今真的这样走在大街上,子雨只觉得别扭。卫庄也不知为何,总是紧贴着子雨,两人胳膊时不时贴在一起,子雨退开,没几步卫庄又跟上来。离家越近,碰上的熟人就越多。   “呀,雨娘,这么晚才回来?”买菜的李婶嘴上跟子雨打着招呼,一双眼往旁边男子身上看去。   子雨不说话,嗯嗯啊啊的低头往前走。卖肉的张老伯,打铁铺的小林,卖豆腐的沈美人,……子雨只想赶快回家,径自低着头往前走。眼看就要到家,走过一处茶铺,两个男子声音飘过来,“你看,张梁那寡妇妹子,啧啧,这身段,”“旁边怎么有个男的?”“寡妇身边有男人还不是正常的吗?嗯?下次我们也去她家转转,指不定能帮忙劈个柴,去她屋里坐坐呢……” 街上人本来就不多,这些话稳稳的落在子雨和卫庄的耳朵里。卫庄停住脚站在那里,转头去看那两人。子雨忙转过身来,双手拉住卫庄胳膊,“走吧,不要理他们。”卫庄看了看子雨,往前走去。怀里雨妆身体绷紧双手握拳,卫庄见状拍了拍她后背,雨妆才放松下来。   到了家,将雨妆放到屋里,子雨开口问,“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   “那,你坐一坐,我去,准备,饭。”说完低头走出去,不多时端了茶进来,“你,喝茶。”   待子雨进了厨房,床上雨妆一下坐起来,走到卫庄旁边坐了,噘着嘴不高兴。   “刚才那两个人是什么人?”卫庄喝着茶问。   “一个是街角当铺的伙计,一个,是林士恒的表哥,据说是县官的什么亲戚,平日没人敢惹他,天天游手好闲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雨妆越说越激动。   “他招惹过你娘?”   “被我娘打了一顿,现在不敢当面拦我娘,只敢在背后嘀咕这种话。”   “被你娘打了?”   “嗯!我娘很厉害的,真动起手来,张梁舅舅都不是我娘的对手。”说起娘,雨妆满脸自豪。“有一年我闯了祸,躲到张梁舅舅家,我娘找过来,舅舅拦着不让我娘打我,他俩在院子里过了几招,哇,” 雨妆两眼亮晶晶的叹息,“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娘亲这么厉害。”接着又撇撇嘴,“可是我让娘教我武功,她却不肯。我问舅舅可知道我娘跟谁学的这么厉害的功夫,舅舅说,” 雨妆抬头朝窗外看了看,凑到卫庄耳边,“舅舅说多半是跟我爹爹学的,所以,我爹爹肯定更厉害,比胖和尚还厉害,怎么可能死了呢?你说是吧,卫大叔?”   卫庄低头又喝一口茶,低沉着嗓子说“是吗?” 想到或许真有这么个人,心里竟想明日要去跟和尚真刀真枪的比试一下。忽而又想起一件事,“那人被你娘打了,却没来找你娘麻烦?”   雨妆点点头,“他怎么敢,我娘这么厉害。”卫庄却觉得不大对。   “哎呀,怎么这么半天饭还没好?我去看看。”说着跑出屋子。   子雨出门前就把饭做好了,可只够她们娘俩吃,如今卫庄来了,忙将中午准备的肉糜舀出来熬汤,又煮了些面,刚弄好,雨妆跑过来,“娘,我都饿死了,什么时候吃饭?”   子雨看她精神抖擞就来气,“你现在倒想起来吃饭了?刚才却睡得像个小猪一样。”   雨妆不理会,嘴里嚷起来,“啊,好香,怎么晚上也有肉吃?不是说晚上吃肉肚子会不舒服吗?”   子雨一拍雨妆小手,“不是给你的,给你蒸了蛋羹,出去等着。”说着将面和肉汤端出去。   不等子雨吩咐,雨妆忙唤卫大叔出来吃饭。   三人围着饭桌坐下来静静吃饭,雨妆挨着卫庄不时要肉吃,卫庄竟细细将肉挑拣出来夹给雨妆,又抬头问子雨,“你要不要吃?”子雨忙摇头,低下头去喝汤。雨妆抬头看卫大叔盯着娘看,玩心大起,胳膊一戳卫大叔,“卫大叔,你老盯着我娘看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娘很漂亮啊?”   子雨一口汤噗的一声吐到地上去,咳嗽起来。却又听卫庄话音带笑,“恩,是很漂亮。”   子雨一路咳嗽往厨房跑去。   半晌冷着脸出来,对雨妆说,“今日学堂可有功课?”   雨妆顿时蔫了,皱着一张脸说有,   “那还不赶紧去?”   雨妆磨磨蹭蹭站起身,拿眼去看卫庄。卫庄还没说话,子雨开口道,“天色晚了,卫大叔也该回去了。” 说完低头收拾了碗筷又回了厨房。   雨妆回了屋,卫庄仍坐在院子里,不一会儿子雨端着两杯热茶走出来,一杯放在卫庄手边,轻轻开口,“喝杯红茶再走,城门可能关了,不过你过去是没问题的。”端着另一杯茶在卫庄旁边坐了下来。   “为何我过去没问题?”   子雨不说话,低头喝茶。卫庄又开口,“我身上有伤,今夜可能飞不过去。”   一听有伤,子雨抬起头来,略显吃惊。“什么伤?在哪?”   卫庄往自己胳膊上胡乱指了一下,“刚才抱她回来,现在更疼了。”一张脸显得极为认真。   子雨却心头大乱,什么人能伤的了卫庄?“那,可要,敷药什么的?严重吗?”   卫庄忙说,伤口已经好了,只是有些疼,不好发力。子雨点点头,却见他袖子有些奇怪,“你这衣服,怎么回事?” 卫庄眼珠轻转,“还不是你女儿。 ”将“你”字说的格外重。   子雨觉得奇怪,走过去拉起衣袖细看,“她怎么弄的?擦了什么东西么?”   “她哭的伤心,擦了眼泪。”   子雨吃惊,“哭?她为什么哭?谁欺负她了?还是,”转头看了眼卧房,“又跟林士恒打架打输了吧?”   “她今天赢了。”   子雨低头看向卫庄,“赢了?赢了干嘛哭?”说完拿手去摸衣料,琢磨着该怎么洗。   “她说,她想她爹爹了。” 子雨手里一顿,左手不自觉握紧,指甲慢慢掐入手心,眉头轻蹙。   卫庄伸手去拉她左手,子雨左臂抬起一挡,闪身往后退去。卫庄暗道果然身手还不错,站起身,冲子雨扬起左手,“让你一只手。”说完朝子雨冲来。子雨也不含糊,与卫庄比划开来。屋里雨妆听见动静,将门悄悄拉开一条缝,捂着嘴看的激动不已。两人打了半天,子雨反应过来,自己一身功夫都是跟他学的,再打下去以他的眼力,怎么可能看不出问题。心神一乱,手上就出了错,被卫庄拉住一只胳膊扭在身后,整个人被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雨妆乐呵呵的关上门,暗想,果然卫大叔好厉害!   卫庄瞟了一眼关上的房门,整个人贴近子雨后背,在她耳边轻声问,“身手还不错,跟谁学的?”   子雨心想坏了,果然被他看出来了。两个人紧紧贴着,气氛实在是,子雨不断挣扎,卫庄却越贴越近,子雨一咬牙,“啊,好疼。”卫庄忙将手松开,见子雨左手果然通红一片,皱眉愣了一下,子雨迅速逃开,“你今晚住在这里吧,衣服我等会帮你洗。”说着推开院子北面屋子的门,将油灯点了,给卫庄准备被褥。卫庄见状也不追问,悠闲坐下来继续喝茶,子雨走出来见了,去厨房拿了一杯热茶给他换了,“你去里面将衣服脱了给我。”将凉茶端走,洗好杯子出来往北面屋子走去,卫庄脱去外袍正在屋里站着,将衣服递给子雨,“你准备这么个屋子,是给谁住?”子雨不理他,拿了衣服转身就走,却不忘给他关上门。   卫庄坐在床榻上打量着屋子,虽比南面母女俩的卧房略小,却打扫的十分干净,屋里东侧摆着一张床,正对门摆了张大大的书桌,西侧一排书架,整齐放着些书。书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摆着两本书,外面没写书名,打开看居然是关于兵法的内容。卫庄惬意躺在床上,对这房间甚为满意,想到这房间也许是给别的某个男人准备的,心中不悦。起身坐到桌前,将今日发现的种种疑点一点一点写了下来,写完觉得很满意,遂躺倒睡去。   情纷乱   子雨取了衣服忙舀水细细搓洗起来,将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用了棉布慢慢压了水,挂在院子里晾起来。手指忍不住去摸衣服,忽又想起什么事忙回了房间,雨妆早就睡着了,子雨给雨妆盖好被子,将床帘放下,点了油灯,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拿了针线开始缝补,直到天色渐亮才弄好,终于累的不行躺倒睡去。早上雨妆醒来大喊,啊呀,要迟了迟了!子雨赶紧给雨妆弄了饭,打发她去了学堂。临走前雨妆跑到北屋里看卫庄,满脸堆笑,“卫大叔,你实在太厉害了!下午等我回来一定教我功夫!”   雨妆一走,院子里没了动静。卫庄又躺了一会起身往院子走去,厨房门开着,子雨不知在烧什么东西,蹲在炉灶前一动不动。卫庄默默看了一会,咳嗽了一声,子雨回头忙手足无措的站起来,   “啊,你,你起来了?” 转身给卫庄拿了毛巾递给他,“擦擦脸,”卫庄接过来,不冷不热温度刚好。又递过来漱口杯子,卫庄神态自若的漱了口,转身坐到桌前,早饭也跟着摆了过来。“今天起得晚了,还是将就着吃点面吧,明日……”子雨忙住了嘴,心想什么明日,今天他就得走!卫庄嘴角一翘低头吃面。子雨又回了厨房,待卫庄吃的差不多了,端了茶出来,站在那里犹豫了半天,支支吾吾的开了口,“那个,你,要不要,嗯……” 卫庄只顾喝茶也不理她。子雨终于深吸一口气,清清嗓子,“你要不要洗个澡?” 说完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歪着头看天。   半天不见卫庄回应,子雨越来越沉不住气,拿眼去瞅他,卫庄这才放下茶杯,“好。”   子雨这才逃也似的跑开,厨房里水已经烧好,拖出大浴桶,拉过屏风,将炉灶填满木柴,炉火烧旺屋子里温暖如春,又回房把昨夜改好的衣服拿出来放在一旁凳子上,这才满意。走出来不见卫庄,往北屋里去找人,门半掩着,子雨推门进去,“水已经好了,你过去……啊!” 卫庄光着上身站在屋里,见子雨大叫一声跑了出去,想了想又将中衣披在身上走了出去。子雨跑到院子里背身站着,听卫庄走出来,“你你你,你自己进去吧,水,水都放好了,旁边有,有,有烧好的,热水,我,我出去,买点菜去,”说完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卫庄心情愉悦走进厨房,见旁边摆了一套衣服,比了比竟是自己的尺寸,泡在浴桶里凝眉不知又再算计什么。   子雨出了门在周围巷子里转了三圈才想起来还要买菜,看见什么都想买了做给卫庄吃,不知不觉买了许多东西,这才慢慢往回走。两手拿着许多东西,用后背将门抵开,悄悄往里走,见厨房门大开,里面不像有人的样子,松了口气抬脚往里走,却忽然听见身后说话声,“怎么买这么多,可拿得动?” 子雨转身,两手一松,东西哗啦啦散了一地。卫庄穿着子雨准备的衣服正站在身后看她,子雨盯着卫庄看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变了,急忙扭头蹲下来捡东西。卫庄也过来帮忙,将东西捡了放到厨房桌上,见子雨走进走出一刻不停,终于忍不住,将子雨拉住抵在墙上,抬手要去摸脸,子雨扭头避开,“你做什么,放开我。”   “衣服很不错,刚好合身,你做给谁的?”   子雨咬唇不语,不知该怎么回答。衣服当然是做给卫庄的,只不过卫庄如今身形更壮实,子雨昨夜连夜改了的。那些相思入骨的日子里,子雨做了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事情,给卫庄做衣服,给卫庄准备了房间,书桌,还有他爱看的书,泡他喜欢喝的茶,……子雨做这一切做的忘乎所以,她想反正今生都不会再见他,这样放纵的爱他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了。可真的见他穿着自己为他做的衣服,那一瞬间子雨害怕了,卫庄根本不记得她,莫名出现必定不知哪天就会消失,到时候自己该如何面对他走后的日子?   卫庄见她不说话,不多时流下泪来,心中不悦,抬起她下巴,   “你哭什么?”   子雨将脸一抬,甩开他的手,扬声质问起卫庄,“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这话一出,卫庄愣了。子雨双手一推卫庄,冲卫庄大声说道,“这衣服是我夫君的,我想我夫君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完泪流满面,双手捂脸顺着墙坐倒在地,呜呜的哭了起来。卫庄半蹲在子雨身前,默了片刻,待子雨慢慢平静下来又开了口,“那他人呢?为什么不陪着你?”   子雨将头歪向一边不出声,卫庄接着又问,“他不要你了?” 语气低沉,仿佛也很伤心。   子雨转头看他,眼里痛苦万分,哭着说不出话。   卫庄,是我啊,我是子雨啊,你为何不认得我?我就在你面前,我就在这里啊……   卫庄心里不忍,一把将子雨搂在怀里。子雨闭上眼,心中悲苦,在卫庄怀里放声痛哭。卫庄轻拍子雨后背,出声唤她,“子雨,”子雨再忍不住,双手紧紧抱住了卫庄身体。   卫庄,我该怎么办?   卫庄松开手,低下头去亲吻子雨眉眼,子雨不动,呆呆看着卫庄的脸近在眼前,待两人唇舌缠在一起,子雨闭上双眼,将前尘往事都忘了,沉沦在卫庄怀里。   两人越缠越紧,气息急促起来,卫庄将子雨抱起来往自己屋里走去,走到床前要去扯子雨衣服,子雨一手拦住,眼神渐渐清明起来,抬头问卫庄,“你,可有家室?”卫庄一笑,“没有。”说完又要去抱子雨,子雨声音冷下来,“没有?真的没有?夫人小孩都没有?”眼神冷冷盯着卫庄,浑不似方才情动模样。卫庄不以为意,抬起身也很认真的看着子雨双眼,“真的没有。”子雨仿佛很不高兴,冷冷一笑,站起身理了理头发,“你确实与我夫君有七八分相似,方才是我失态了,抱歉,你该走了。”说完走回自己房间关了门不再理会卫庄。   卫庄坐在书桌前皱眉沉思,为何问我有没有家室?难道她的夫君娶了她又找了别的女人始乱终弃就不要她了,还是说他的夫君本是有家室的人却骗了她要她做妾,她不肯所以两人才分开了?低头看看身上衣服,心想这夫君未免与我也太相像了一点,简直就是给我量身定做的。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心想要不要找暗夜的人来问问?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缓几天,卫庄还不想别人知道他在这里。随手拿起书翻看起来,不多时觉得口渴,只得起身往厨房找茶。   子雨回到房里,坐在桌前发呆。想的是为何卫庄要骗她没有成亲?想起之前听到的许多负心汉的故事,心道难不成卫庄也变成这样的人了?摇摇头自己也觉得不信,可顾青的信里写的明明白白他早已与红莲成亲,两人都有了两个孩子呀。难道,红莲和孩子出了事?这想法把子雨吓了一跳,又安慰自己,不会吧,以卫庄的身份和势力,怎么会保不住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又或许,是韩飞?韩飞对卫庄早就怀恨在心,说不准是他伤害了红莲和孩子?子雨一颗心忽上忽下,脑子里将韩飞种种手段想了一遍,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觉得事情可能就是这样的,不然如何解释卫庄独自一人出现在江南?恐怕是留在京里心中伤痛,这才出门来散心的。想到这子雨心里更是难过,也更加踌躇起来,自己到底该如何对他?正愁肠百转间,忽听屋外传来一阵乒铃乓啷声响,推门去看院子里并没有人,又往厨房走去,见卫庄正站在厨房中间,地上散落一地的碗筷。子雨哑然,抬眼去看卫庄。卫庄咳了一声,“我要喝茶。”说完走了。子雨无法,忙收拾了,又烧了水泡好茶给卫庄端过去。见他端坐桌前正在看书,一瞬间子雨觉得他们还在卫府,他看书她端茶,岁月不曾变过模样。轻叹口气,将茶杯放在他手边,退了出去。   卫庄暗想,果然女人心海底针,跟匈奴人不是一个路数的,扔了书揉了揉太阳穴,闭眼休息。   眼看到了中午,卫庄没有离开的意思,子雨只能开始忙活午饭。做好饭独自坐下吃了起来,卫庄倒是闻着味道走了出来,见自己碗筷已经摆好瞥了一眼子雨,也坐了下来。卫庄一边吃一边时不时抬头去看她脸色,子雨只顾低头吃饭,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一顿饭吃完,子雨收拾了,又给卫庄跑了壶茶,两人各怀心事,各自回了屋。子雨回到屋里想了一会儿,决定出门找张梁一趟。   卫庄仍在闭目沉思,听见院门轻响,睁开眼跟了出去。   中午时分,街道上没什么人,商贩们吃过午饭纷纷打盹,卫庄出门见子雨与一男子并肩前行,飞身上了屋顶,跟着他们来到一处隐蔽巷子里。   只听男子发问,“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子雨叹口气,“给顾白去封信,让他把顾青叫来,要尽快。”   “你确定给顾白去信?”   子雨抬头看了眼张梁,“没事,顾白如今应该不会对我怎样,毕竟……”住了嘴不说话,四处看了看,“记住,要尽快,越快越好。”   “好。”   子雨转身要离开,听张梁又开口,“我听子谦跟我讲,最近有个白头发的男人出现在城外?雨妆似乎跟他很亲近?”   子雨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张梁,轻轻点了点头。   “真的是他?”   子雨默认,张梁神色一暗,“子雨,当年是我不对,可,他,威胁要杀我,我也是……”   “大哥,我没怪你,真的。”子雨出声安慰张梁。   “哎,这样看来他其实盯了我们很久了。”默了一会,“你,当年在他身边,到底,为何如今他不认得你?他不就是雨妆的……”子雨止住张梁,“大哥,别问了,我不想骗你。让顾青来带他走,便什么事都没了。回去吧……”    ☆、携手归   携手归   待子雨回来,看卫庄房门半开,人正坐在那里看书,闻声抬头看她,子雨连忙转身回屋。卫庄放下书,心想,很好,你连顾青顾白都认得,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我倒要看看你那夫君到底有多像我。   不多时卫庄也起身离开,临走敲了敲子雨的房门,低沉着嗓子像是在跟谁耳语一般,“我走了,让雨妆去城外找我;明日记得去给和尚做饭。”不等子雨回应,出门而去。   出了门,在大街上招摇而过,晃了两圈才往城外走去。半夜果然有暗夜的人来,“卫统领,不知在扬州可有事吩咐?”卫庄看了来人一眼,似乎是见过,“你是顾白的人?”暗卫点头,“之前确是在顾白统领身边的。”   “为何调到这里来?”   “顾白统领亲自安排我在这,辅佐张梁。”   张梁?   “张梁是?”   “是扬州分部的负责人。”   卫庄沉吟一阵,“他可是有个妹妹?”   “是。”   卫庄眯眼看着地上的人不说话,对这答案不大满意。   暗卫心中想起顾白的交代,你去扬州看着这个子雨,不能让她出事,也不能让她生事;表面上你是去辅佐张梁的。若有人去打听子雨,杀无赦。可如今是卫庄在问子雨的事,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卫庄见这人不打算开口,改了主意,“你给顾白去封信,就说我要在扬州住一段时间。不用告诉张梁,下去吧。”   “是。”   隔日,京城顾府,顾白的桌上摆着两份从扬州来的消息。   顾白看完两封信随手烧了,吩咐手下给顾青传话,就说,扬州的人找他,速去。丝毫不提卫庄也在扬州的事。吩咐完,抬头看看窗外,顾青啊,自求多福吧你。   不多时有个小丫头跑进来,“快点,快点,红莲统领来了!”说完跑到顾白身边,倚在顾白身边揉肩捶背两人很是亲密地样子。红莲随后冲了进来,杏眼一瞪,二话不说鞭子就出了手,小丫头被顾白拉到身后,“红莲,你做什么,”出手去拦。小丫头趁乱一溜烟跑了,红莲见顾白护着别人,气不打一处来,与顾白在屋里打了起来,过了几招,顾白皱眉倒了下去,左肩依稀渗出血迹。红莲见状吓了一跳,忙去扶他,“喂,你怎么了?”顾白白着一张脸,“红莲,好像是伤口又裂开了,你扶我一下。”红莲忙搀住顾白右臂,扶他起来。顾白似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压在红莲身上,头靠在红莲肩膀上,右臂环着红莲腰身,亲昵异常。顾白在红莲耳边还不罢休,“红莲,你别生气,我心里只有你,你是知道的,那个丫头你若不喜欢,”说完仿佛疼的厉害,喘了口气接着又说,“你若不喜欢她,我明日……今日就打发她走,可好?”顾白气息吹在红莲耳侧,红莲只觉得自己一张脸越来越热,又不敢推开顾白,想快点将他扶到床边去,可是顾白又怎么都走不动。急的红莲额头冒汗,终于挪到床边,顾白将红莲揽在怀里,柔声唤她,“红莲,我们,还要等多久?”   扬州城外。   第二日子雨磨蹭了半天还是出了城,暗下决心只是来给和尚做饭,别的都不理。   进了院子见没人,松了口气,在厨房忙起来。不多时院子里有了声响,胖和尚见炊烟飘起,知道今日又有口福了。子雨进进出出把饭摆好,也不理卫庄,喊了胖和尚吃饭。胖和尚如何看不出这两人之间暗流涌动,却浑不在意,依然乐呵呵跟子雨聊天,   “怎么昨日不见雨妆过来啊?”   子雨斜了一眼和尚,“天天疯跑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吗?昨天被我锁在屋里做功课了。”   胖和尚撇撇嘴,转开话题,“对了,雨娘,昨日庙里来了位香客,啧啧,风流倜傥,看上去一表人才,说是近日来扬州城游玩,年近不惑尚未娶妻,想求娶一位温柔贤淑的美娇娥,怎么样,”一双眼色眯眯看着子雨,对面卫庄抬头冷冷看了一眼和尚又瞅了一眼子雨,见子雨不说话满意的低下头继续吃饭,却听子雨出声,“是么?他,去你那破庙,求姻缘?”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那庙里的菩萨灵不灵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当年卫王爷带兵上阵的时候,是谁天天跪在那里求,还不给我肉吃……”子雨在桌下忙踢了和尚一脚,狠狠瞪他。“满桌的肉也堵不住你的嘴!”和尚不解,却见卫庄若有所思看着子雨。   和尚眼珠转了转,重又捡起话头,“哎,说真的,那位书生真的看上去很不错啊,你,不考虑,给雨妆找个爹爹?过几年等她出嫁了,你到时候可就,唉,你到时候给我做个伴倒是不错。哈哈哈……”   卫庄分分钟就要杀人的样子,子雨倒是低头半天不语,过了一阵站起身,状似不经意的说,   “好啊,改天我看看是怎么个不错法。” 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去,“我走了。”   “记得明日带些酒!”   卫庄冷眼看着子雨背影,又看看和尚,和尚不以为意,与卫庄说,“其实,我看你也不错,只是不知可有家室?断不能委屈了我们雨娘。”卫庄扯扯嘴角,“吃饱了赶紧走,别在我院子里待着。”   “嚯嚯嚯,这院子何时是你的了?是我们雨妆的好不好你搞搞清楚哦!”   卫庄不理他,起身去追子雨。   江南春日已经渐渐暖起来,中午日头正盛,子雨沿着湖边漫步。突然特别想喝酒,和尚说得对,过几年雨妆出嫁了,剩她自己一个人,到时候日子怎么过?总不能跟着雨妆到人家婆家去,想到这笑了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她想起许久以前的清虚道长曾说过,她出生时被自己娘亲下了咒,咒她此生孤苦无依,无人相亲。自从遇见卫庄,她本不信的;后来有了雨妆,她更不信了,可如今,她开始信了,她注定今生只能一个人。子雨皱眉,怎会有这样的娘亲?   身后响起脚步声,卫庄慢慢走到子雨身旁站定,并不出声扰她。   “卫庄,我想喝酒。”   卫庄皱眉,看她一眼转身走了。不多时提了个酒壶回来,与子雨席地而坐,一同喝起酒来。   子雨喝的又快又急,卫庄抢过酒壶喝了大半,放在自己身旁不肯子雨再喝,牵起子雨小手放在手里揉搓起来。子雨头晕慢慢靠在卫庄肩头,两眼虚空看着湖面,脑子里乱成一锅粥。若是红莲并没死呢,若是卫庄真的骗我,如今我岂不是在勾引别人的夫君?可若红莲真的出了事呢?那卫庄岂不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雨妆与自己亲生父亲相见却无法相认,只能被别人喊是没有爹爹的孩子;如今天下太平,皇上,可能允许我回京,回到卫庄身边?   明明一句话就可以问清楚,子雨却不敢去问,如果红莲还在,子雨不知道这次该怎么把卫庄从自己身边推开,子雨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想过不闻不问,就这样跟了卫庄,做卫庄的一个外室也行,可是雨妆呢?让雨妆怎么办?头疼的厉害,不觉□□起来。卫庄将人抱起来往回走,子雨乖乖躺在怀里,头靠着卫庄肩膀闭上了眼。回到屋里卫庄不放手,抱着她默默坐在床上。子雨在卫庄怀里蹭来蹭去终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响起雨妆的声音,“卫大叔?你在不在?”   子雨睁开眼,手却不松开卫庄,赖在他怀里也不起身。听雨妆推开门,卫庄抱着子雨跃上房梁,雨妆见屋里没人转身就走了,招呼张子谦,“走走走,去找胖和尚去。”待院子里没了声音,卫庄才又跳下来。子雨还是不说话,淡然一张脸看不出神色。待到暮色四合,屋子里黑下来,子雨右手搭在卫庄手上,食指轻轻摩挲他手背皮肤,出声唤卫庄,“卫庄,你,给我做夫君可好?”   等顾青一来,一切就会结束了,就让我放纵几天,从红莲身边偷他几天时间可好?他们总有办法的,顾白总会有办法再次把我送走,雨妆毕竟是卫庄亲生骨肉,他们不会对她如何的,即便没了娘,卫庄也会好好对她的。   “好不好?”子雨坐起身,把脸凑到卫庄面前,“嗯?就几天,几天就好。”   卫庄仍是不说话,心里早就怒了,这是什么混账话?给她做夫君却不是要他娶她,还几天就好?然后呢?然后就可以甩甩手走了?几天之后会怎样?啊,对,顾青会来,顾青?想到顾青,卫庄心里又把顾青骂了一顿。   可怜的顾青在赶往扬州城的路上莫名打了好几个喷嚏,暗暗觉得自己身后阴风阵阵。   子雨却不管了,站起来拉着卫庄的手,“走,我们回家去。”卫庄被子雨这一声我们回家勾住了心神,跟着子雨往外走去。   两人就这样手挽手往城里走去,子雨开心极了,时不时对着卫庄傻笑。   卫庄暗想,这美人计着实厉害。    ☆、做羹汤   做羹汤   待走到城里,街道灯火明亮,来往行人众多,子雨不以为意,挽住卫庄胳膊给卫庄介绍这里是做什么的,那个是干嘛的。走到时常买菜的巷子,卖菜的李婶眨着眼睛看着子雨,子雨轻笑,“这是我夫君,他叫卫庄。” 灯火下子雨眼波潋滟,眉目含情,坦然在众人面前喊自己做夫君,卫庄心中欢喜不已,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子雨转头看他,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往前走,每见到一个熟人,子雨都要跟人家介绍一番,惹得大家笑话她,不知羞,子雨不在乎,与沈美人呛声,“我就不知羞,你们谁家夫君有我夫君好看?有我夫君厉害?”扬着头不理会他们,与卫庄往前走。   回到家果然雨妆仍未回来,两人在黑漆漆的院子里缠在一起,子雨浑身无力往后靠去,卫庄伸手揽着子雨后背靠在墙壁上,不多时卫庄吻痕沿着子雨脖颈一路向下而去,双手在子雨腰身处用力似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子雨抬手去推卫庄,“别,”卫庄想到那天情形,深吸一口气抬起身,不明所以看着子雨。   “我不是你夫君么?”   “哦,做了夫君就要做这种事的?”子雨轻嗔,抬脸往卫庄脸上琢了几下,“我为夫君洗手作羹汤去。”说完拉着卫庄让他在院子里坐下,“坐在这里看我做饭,不准动。”说完笑嘻嘻往厨房走去。   饭快做好时,雨妆回来了。见卫庄在,“咦,卫大叔你在这里啊,我还去城外找你。”坐在卫庄身边一起看娘做饭。不多时,轻轻与卫庄说,“我怎么觉得娘今天很高兴呢?有什么好事么?”   卫庄低沉着嗓音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子雨,“嗯,有喜事。”   “喜事?”雨妆不大明白。   子雨端了饭菜往外走,看见雨妆,“还知道回来?”脸上却是笑着的,雨妆觉得娘眉间的忧愁都散了去,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晚饭时子雨跟雨妆有说有笑,不时夹菜给卫庄,两人时不时对视而笑,雨妆觉得这样真好,娘亲和卫大叔就像舅舅和婶娘一样,这样真好。   吃过饭卫庄在院子里教雨妆几招功夫,子雨洗了碗筷,泡了茶坐在一旁微笑看着。过了一会卫庄又领了雨妆去做功课,子雨点了油灯坐在一旁缝补衣服。缝好衣服到厨房烧水,喊雨妆洗澡。待雨妆洗过,早早睡下了。子雨又喊卫庄来洗,拿了卫庄之前洗好晾干的衣服放在一边,两人一个洗,一个烧水,隔着屏风不时搭几句话,好似寻常夫妻。   等卫庄洗完穿好衣服出来,子雨喊他在院子里帮她看着门,她也要洗。卫庄一听忙说,“让为夫来伺候夫人洗浴,”被子雨笑着打了出去,“一天到晚没正经!”子雨泡在热水桶里,浑身舒畅。不多时洗好也换了衣服,正要出门,见地上爬出一条细细青蛇,轻轻“啊”了一声,然后不慌不忙拿了菜刀对准蛇头砍了下去。卫庄听到声音正打开门,见子雨手持菜刀仰头看他,地上劈作两半的蛇仍兀自扭曲。子雨冲卫庄咧嘴一笑,“最讨厌蛇了!”卫庄向子雨伸出手去,子雨握住,两人款款走向北面屋子。关了门,卫庄轻轻出口,“雨妆自己,不要紧吧?”   “放心吧,你这个女儿……她胆子大得很,不要紧的。”说完,子雨躺到床榻里侧,笑着冲卫庄招手,“过来!”   卫庄咬紧牙关故作严肃,“你这女人……” 却仍依言躺到她身侧,两人不说话,静静看着彼此。子雨十年未见卫庄,心中想着过几日恐怕是又要分开,自是痴痴的细细看他;卫庄则是越看越觉得熟悉,仿佛这人已经陪伴了自己许久,却又始终想不起是谁。空气仿佛越来越热,子雨只觉得受不住卫庄这眼神,抬手挡住卫庄眼睛,“不许看了,”自己却抬起身,轻轻吻了吻卫庄唇角。卫庄翻身压住子雨,二话不说吻了下去。初始时细细揉磨,如饮甘霖;慢慢用力顶开牙齿,唇舌纠缠在一起,扫过她口中一排贝齿;又引着她的舌尖伸到自己嘴里,轻轻咬住吮吸起来。子雨忍不住□□出声,卫庄以为弄疼了她,松开嘴抬起身,子雨却不肯,双手揽着卫庄脖子抬起身缠了上来,卫庄笑出声,子雨睁开眼,脸色绯红如秋日天边晚霞,见卫庄笑她,咬唇嗔怪着趴到卫庄颈窝,撒起娇来,“干嘛笑我。”卫庄搂着子雨躺好,伸手为她理了理耳边鬓发,叹了口气,“你啊,” 过了半晌,卫庄一本正经的对子雨说道,“子雨,给我一些时间,我必会娶你过门。”   卫庄想的是他如今毕竟是王爷,需得为子雨的身份做些文章,也免得皇上那边说不过去;再说他卫庄娶亲自然要大肆操办,可不能随随便便就算完了。而且,子雨与他之间似乎还有些事情他不知道,还需得问问顾青,不免又骂了一顿顾青,怎么这么久还没来。   子雨想的却是,卫庄要与红莲坦白,强行娶自己过门。她想,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让事情走到这一步,她会尽快让顾青送自己离开。缓了缓心神,子雨微微一笑,枕着卫庄肩膀,轻轻说好,仿佛怕惊醒了谁的一场春梦。两人便就这样,相拥而眠。   第二日子雨早早起来,不愿动弹,出门买了些包子油糕蒸饺烧饼又是一大堆,回到家,见一大一小两人只穿着中衣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娘你出门怎么不说一声,卫大叔都要急死……”卫庄大手捂住雨妆嘴巴,面无表情的看着子雨,“回来了? ” 子雨笑起来,“行了,赶紧去洗洗过来吃饭,还热呢,”雨妆掰开卫庄的手,噘着嘴回了房,没一会听雨妆大喊,“娘,怎么回事,你昨晚没在屋里睡吗?”子雨抬头见卫庄瞅着她笑,瞪他一眼,“你还笑。”却撑不住自己也笑起来,起身去房里找雨妆。“我怎么没睡,我早上起来整理好床铺的啊,……”雨妆小眼珠乱转,看看娘不说话,穿好衣服直奔卫庄屋里,卫庄此时也穿戴整齐,看雨妆左瞅瞅右看看,挑眉问她,“看什么呢?”雨妆看着卫庄眯着眼一脸奸笑,“卫大叔,哼哼哼,”忽而又瞪大眼睛,低声说,“我什么改口叫你爹爹啊?”卫庄一愣,认真想了想,“唔,等我娶了你娘过门你再改吧,不然,你娘她害羞~”   “好嘞,那你什么时候娶我娘?”两人在屋里嘀嘀咕咕,子雨在院子里大喊,“还吃不吃饭了?”两人才连忙出来,擦过脸漱了口,三人坐下来吃早饭。雨妆还不时与卫庄咬耳朵,子雨不禁皱眉,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好说的,这才几天就快不认我这个娘了?心里倒有些酸溜溜的,“赶紧吃完上学去!”雨妆与卫庄挤挤眼,“啊啊,知道了,走了。”   雨妆走了,子雨让卫庄陪她去买菜,“又买?那日不是买了许多?”   “那些两天就吃完了,今晚我要请客,别废话快跟我走。”   有了帮手,子雨更是出手大方,好吃好喝的买了个遍。回到家让卫庄出城叫和尚晚上来家里吃饭,卫庄皱眉不肯,“干嘛请他吃饭?”   “不只是他,我还想请张梁大哥一家过来吃饭,”子雨走到卫庄身前,看着卫庄眼睛,“我想介绍你给他们认识。” 卫庄挑挑眉,往门外走去。   子雨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环顾四周,雨妆在这里出生,在院子里学步,跟在子雨身后喊娘亲……十年,子雨还从未在什么地方待过这么久的时间,自出生在道观里长到七岁,后来跟着张梁混迹小镇八年,到京城在卫庄身边不过堪堪住了五年。当初匆匆离开只来得及与顾青道一声珍重,如今,子雨想着趁还有时间,与大家好好道一声再见。想到这出门去了张梁家,约了张梁晚上来家里吃饭。回到家在厨房忙碌起来,待卫庄回来,两人随便吃过午饭,坐在院子里喝茶。子雨与卫庄说起雨妆的一些事情,爱吃甜食,与你一样无肉不欢,却不爱读书,就喜欢舞刀弄枪与男孩子一般,絮絮叨叨说起来没完。初时卫庄随意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你说了这许多,我怕是记不住。不如你写下来给我?”   子雨一听,果然点头同意,当即起身往书桌前走去,研好墨展开纸提起笔认真写起来。卫庄站在身后脸色越来越差,这笔迹,与顾青书房里那封信的笔迹,如出一辙。   卫庄心中总觉得,子雨似乎是在计划着什么事,而且绝对不是卫庄希望发生的事。    ☆、道别离   道别离   天色渐暗,客人如约而至。张梁夫妻提了些点心过来,雨妆与子谦抢了吃起来,“卫大叔你要不要吃?这种点心最好吃了,”子雨轻笑,“他不爱吃,你们吃吧。”   张梁夫妻见了卫庄,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子雨拉过板着脸的卫庄,“这是我夫君,叫卫庄。”转头看看卫庄,“这是我大哥和嫂嫂,你”子雨想着天下可有人能让卫庄称呼一声大哥,不觉笑出来。张梁更是连忙摆手,“子雨快别闹了,”说着,冲卫庄躬身行礼,“卫统领叫我张梁就行,这是内人,唤她荣娘即可。” 卫庄脸色缓了缓,点头应了。子雨甩开卫庄手,拉着荣娘进了厨房,荣娘回头看了看,与子雨咬耳朵,“啧啧,这么个冷面夫君,你怎么受得了的?”子雨噗嗤笑出来,“他,对我还好,”   荣娘细看子雨脸色,打趣道,“哟,怎么个好法啊?说说看。”子雨脸色微红,“嫂子你胡说什么呢,快给我搭把手。”   厨房里两个女人聊得热闹,院子里卫庄神色自若的在那里喝茶,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玩的开心,张梁却是如坐针毡坐在卫庄旁边不知该说些什么。不多时胖和尚拎着壶酒也来了,院子里更加热闹起来,和尚与张梁寒暄一番,看了看卫庄,转头唤出子雨,“我说雨娘,请我们吃饭就罢了,怎么还叫了这个人?”指了指卫庄,“看着他那张脸,我们如何吃得下饭?”子雨笑起来,“你别乱说话,他如今是我夫君!”胖和尚一听瞪起眼,“什么?这么快就成了夫君了?哎,子雨,我庙里那位香客还……”不等和尚话说完,卫庄猛地将茶杯放到桌上,抬起脸来,“你今日是来吃饭的还是打架的?”气氛一时冷下来,雨妆听见跑过来,将刚才听到的话想了想,出声道,“娘,那,卫大叔岂不成了我爹爹?”众人一愣,看向子雨。子雨张了张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卫庄,“对,他是你爹爹。” 雨妆顿时欢呼起来,拉着卫庄胳膊不住的跳,“卫大叔,你,啊 不对,爹爹,你太厉害了!”张梁与和尚对看一眼,也打着哈哈笑起来。子雨转身回了厨房,蹲在炉灶前不知在想什么,不多时抬手往脸上擦了擦,身后一双眼睛不曾挪开过视线。   饭菜摆上桌,众人围坐在一起,好不热闹。众人聊得热闹,不曾注意卫庄给子雨悄悄夹菜,荣娘却瞧见了,深深看了眼子雨,子雨咬唇不语,左手在桌下被卫庄握住不肯松开,面上还要装作无事。荣娘看出不对,跟张梁咬耳朵,张梁听完脸色一僵,冲荣娘皱眉摇摇头。荣娘翻个白眼,喊大家一起喝酒。   卫庄心里本不喜这样的热闹,但看子雨笑的开心,掌心里握着小手脸上才渐渐不那么冷冰冰的,随众人一同举杯。酒杯放下,荣娘仿佛喝醉了一般,开始念叨起旧事。   “时间真是快啊,一晃眼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当初,子雨生产时,我还以为她撑不过来呢,谁知道,你看看,如今”   张梁忙劝自己媳妇,“这么高兴的日子说这个干嘛,”   荣娘不理他,“你们在屋子外面知道什么,子雨那天流了多少血你们知道吗?雨妆刚生出来也是没有气息的,我抱在怀里都吓死了。血把床榻都染红了,一盆盆的血往外端,好容易雨妆一口痰咳了出来才放声哭起来,我想,做娘亲的哪个会舍得自己的孩子,就把雨妆放在子雨身旁。两天啊,子雨昏迷了两天啊。”荣娘说的伤心,众人也沉默下来,子雨低头不语,正要开口扯开话题,荣娘又开了口,“啊,对了子雨,我记得那一天你似乎是收到一封信才突然发作的,是谁来的信?我看着似乎是京城来的信?”子雨终于坐不住猛地站起来,差点打翻酒杯。子雨不知道荣娘今天为何这么多的话,这些过往子雨从来不想让卫庄知道。见众人看她,“我去看看馒头好了没。”转身进了厨房。   卫庄听荣娘提起京城来信,细细瞧了一眼荣娘,起身也往厨房去了。张梁脸色尴尬,荣娘径自垂泪。和尚在一旁将众人瞧了个遍,但笑不语。雨妆与张子谦听得不大明白,觉得无趣,早就跑开了。   蒸笼里馒头看着似乎是好了,子雨抬手就去拿,“啊”的一声抽回手,手指已经被烫红。卫庄进门看见子雨用嘴细细吹着红肿手指,一把拉过手,“你怎么回事?”抬眼看子雨双眼微红,放缓了语气,“可有烫伤药?” 子雨指了指一旁的柜子,卫庄小心给她抹了药,“还得找些布条包一包,家里可有?”“在我屋里橱子里有的,你,去帮我拿吧。”子雨不愿这样子出去,卫庄点头应了。   雨妆与子谦正在房里不知玩什么,卫庄问雨妆哪里有布条,雨妆打开柜子一通乱翻,翻出布条递给卫庄,柜子里却掉出一件黑色衣服,卫庄弯腰捡起来,抖开一看却是一件披风,披风领口内侧绣着一个“卫”字,旁边有暗夜的标志,这衣服,天下不会有第二件。卫庄转头看雨妆,雨妆随意看了看,“哦,这披风娘时常披在身上的,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啊。”说完找子谦继续玩去了。卫庄将衣服叠好放回柜子,只觉得今日这信息量太大,晚上需得好好整理一番。   拿着布条去找子雨,为她包好手指。子雨平复好心情,端着馒头走出来,喊雨妆和子谦来吃馒头。   “来,这是小兔子的,”雨妆与子谦忙奔出来,一人拿一个馒头舍不得吃比来比去。只见盘子里馒头有各式花样,竟是些兔子小鸡小猪等动物模样。荣娘仿佛忘了刚才的事,开口感叹,“要说这手艺,还是我们子雨,我怎么都学不会。” 和尚开了口,“这,像是北方的点心?” 说完看了眼卫庄,卫庄也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大家吃饱喝足,荣娘帮着子雨将碗筷酒杯收拾了,众人才纷纷告辞。卫庄借口要出去散散步,与和尚一同出了门。   “子雨是何时出现在扬州的?”   和尚皱眉想了想,“十年前,大概是,当年八贤王死后不久,嗯,新皇登基后不几天就来了扬州。”   “谁送她来的?张梁?”   “不是,张梁早就在扬州了。送子雨来的人,”和尚低下声音,“十分神秘。”   “暗夜的人?”   和尚摇摇头,“暗夜的人是之后来到子雨身边,看着像是暗中保护,但,”和尚转身面对卫庄,“送她来的不是暗夜的人。”   “你确定?”   和尚沉吟一番,“确定,那辆马车上的人,不是正常男人。”和尚以手作刀往身下一比,看了看卫庄。   卫庄皱眉,不禁吃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子雨竟然还牵扯了宫里的人。   等卫庄回去,雨妆已经睡了。子雨坐在院子里等他,手里端着个碗,见卫庄回来招手让他过来。将碗里东西拿出来递给他,脸上笑起来,“看看,像不像你,哈哈哈。”卫庄凝眉去看,一只老虎模样的馒头摆在手里,不觉失笑。将馒头摆在桌上,拉起子雨往屋里走,   “哎,你不吃么?”   “不如让它看家。”   今日喝了酒,子雨不敢再去惹卫庄,用被子把自己裹了,靠着卫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卫庄将今日的事又过了一遍,也觉得酒劲上头,沉沉睡去。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做了个梦。   梦里他坐在那里,张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没一会张梁身边来了个人,看不清面目。下一刻自己提剑往那身影刺去,影子中剑却不曾倒下,地上鲜红一片,他的剑上也有鲜血淋漓滴下。卫庄猛地睁开眼,转头看向身边熟睡的子雨。一把将子雨被子掀开,去扯子雨的衣服。子雨被惊醒去拦他,卫庄不知怎么解释,将子雨点了穴。子雨动不了,眼看卫庄将自己衣服扯开,盯着自己腰腹看个不停,一双手摸了半天又将子雨翻过身,在腰间后背也摸了半天,嘴里还在嘟囔,“没有伤疤,”子雨愣住,出声喊他,“给我解开穴道,我好冷。” 卫庄回神,将子雨身体转过来,解开穴道。子雨连忙将衣服系好,看卫庄脸色发白,柔声问,“怎么了?做梦了?”卫庄抬头看看子雨,用力将子雨拥在怀里,不说话。子雨也环住他,轻声安慰,“没事了,我在这呢。”   疑点越来越多,卫庄越来越焦躁。可偏偏顾青仍不见踪影。   自那夜做了那个梦,卫庄又想起一件事。那时他独自住在暗夜庄园时,张婶曾与他说过一个喜欢做动物形状馒头的姑娘,还说他十分喜欢那姑娘。种种迹象都在告诉卫庄,这女人与自己有扯不清的关系,可为什么自己对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为何这件事还与宫里那位有关系。   顾青已经离扬州城越来越近,子雨又叮嘱张梁,一定赶在顾青进城时告诉他卫庄就在她家,让他在客栈安顿好等子雨来寻他,万不可让卫庄知道。张梁疑惑子雨为何这样做,子雨不说,只让张梁按自己说的做就是。张梁吩咐下去,当晚便有暗卫偷偷报了消息给卫庄,卫庄不动声色对暗卫说道,   “不必了,我是想给顾统领一个惊喜,提前说了多没意思。”   卫庄与子雨就这样各怀心事,每日里一个坐在书桌前假意看书,一个坐在院子里发呆望天。   终于,顾青到了。   顾青自得了顾白的消息,快马加鞭,十天的路程只用了五天半便到了。进了城也不去客栈,吩咐手下拿了行礼去客栈等他,自己骑马往子雨家奔来。下了马也不敲门,推门就往里走,   “子雨,我来了,出了什么事?”   子雨见顾青就这样冲了进来,傻在那里。   卫庄放下书微微笑起来,似乎对顾青的出场非常满意。   顾青看子雨平安无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越过子雨肩头,却看见一个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瞬时抽了口气,卫庄怎么在这?   顾青的直觉告诉自己,有危险!    ☆、疑云布   疑云布   子雨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卫庄起身走出来,出口道,“顾统领,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顾青不禁额头冒汗,脸上讪讪笑起来,“啊,无恙无恙。”拿眼瞅了瞅子雨,“子雨姑娘,也安好啊?我路过扬州城,顺路来看看,呵呵,来看看,看看。”   子雨转身给顾青端了茶来,脸上看不出神色。卫庄似是很开心,开口对顾青问道,   “怎么顾统领认得我夫人?”   顾青一口茶还没入口“噗”一声全喷了出来,卫庄未能幸免,脸上也沾了些茶水。   子雨叹口气转身拿了毛巾给卫庄擦脸,卫庄一把搂过子雨在自己身旁坐了,“不妨事。夫人是如何认得顾统领的?”   子雨顿了顿,开口道,“顾统领几年前来过扬州,有缘见过一面。”   说的是五年前顾青来看子雨的那次,顾青领会,忙点头称是。   “几年前见过一面,你们就这么熟,刚刚我听顾青进来时语气似是十分关心。”   子雨低头不说话,顾青笑笑,给自己重新倒了茶,“你还不知道我,向来对漂亮女子都很关心的嘛。”   三人心怀鬼胎说了一阵话,子雨说要去做饭,卫庄说许久未见顾青,要与他出去喝个痛快,领着顾青走了。临走子雨与顾青使眼色,顾青无奈摊手,我自身都难保,子雨你饶了我吧。   两人随意挑了个看上去不错的酒楼,开了个厢房,酒菜摆好只剩两个人相顾而坐。顾青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索性放弃抵抗,拿起筷子先吃饱了再说。他心里不是没有设想过卫庄会出现在这里,只是看他居然已经住进了子雨家里,还是略有些吃惊。卫庄喝了两口酒,斟酌着开了口,   “你没什么要说的?”   顾青嘴里嚼着醉鱼,“你先说说你知道了些什么,我再来给你解惑。”   卫庄眯眼想了一番,缓缓开了口,   “子雨认得我,曾与我关系密切。雨妆多半是我的女儿。”顾青不置可否,却听得很认真。   “从她出现在扬州的时间来看,似乎是刚刚有了身孕就被人送了来;而且,送她来的人却不是暗夜的人,而是,”顿了一下,看着顾青,“你知道是谁送她来的?”   顾青点头。   “那我为何不记得她?”   顾青叹口气,“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坦然望着卫庄,“那一日我接到皇上口谕,让我给子雨收拾些随身的东西送到庄园去。我以为你们两人要多住些日子,拿着包袱就去了。等我去了,门外已经守着一辆马车,马车旁一个小太监请我上车等一会,说子雨姑娘等会自会出来。过了一会,子雨果然出来了,”说到这,顾青举杯喝了口酒,扭头看向窗外,“她整个人哭的站不住,我下车扶着她才将她……” 顾青又顿了顿,清清嗓子,“她对我说,她要离开;还说,你晕了过去,等第二日你醒了便不会记得她。我实在不知为何,下车去找你,见你确实倒在庄园的草地上,将你接回卫府,第二天你醒了果然……”   “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顾青皱眉不说话。   卫庄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又细细想了想,“她可是住在卫府那个小院子里?”   顾青点头,卫庄又问,“那,她在我身边待了多久?”   顾青凝眉想了想,“似乎是四五年的样子。她一开始如何到了你身边,我们谁都不清楚。等你把她带出来时,你只说她已经被训练了三年,你……”顾青犹豫起来,不知要不要告诉他,他是要将她送给韩飞的。   卫庄皱眉瞪着顾青,顾青只得继续说道,“你似乎,本来打算将她训练了,送给韩飞的。”   卫庄愣住,“她是暗夜的人?”   “不算是,她只跟在你身边,未曾单独执行过任务。”   “那我,有没有将她?”卫庄竟似不敢问了。   “没有,你后来,好像是十分喜欢她,未曾将她送给韩飞。”   卫庄松了口气,顾青又继续开口,“子雨这人,似乎身上有什么秘密,可你与她那时十分亲密,不喜欢我们在她身边待着,所以,很多事情,我也只是猜测。”   卫庄暗想,这确实是我的风格。忽而想起那个梦,斟酌着与顾青开了口,两人对视良久,顾青将自己心中疑惑也说了出来,“子雨曾被韩飞囚禁过几日,像是被折磨过,你将她救回府里,足足躺了半个月,可是半月之后人就好了起来,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后来在边关,据说她又曾被韩飞放出的毒蛇咬过,那蛇毒据说十分霸道,可是一样,你守着她躺了半个月,她又康复了,顾白与我说不曾见你去找过什么药师。最重要的是,韩林被杀的时候红莲说她当时看见子雨身受重创,被利剑刺穿,却仍能将韩林给杀了。我后来再见她,根本不像是受过重伤的样子。”   两人对视良久,百思不得其解。卫庄想起来,那一夜他看过子雨的身体,根本就没有伤疤。   顾青又缓缓开口,“我在想,也许,宫里那位知道些什么。毕竟,当年将子雨送走的,是他。我当初也没办法拦,只能派人跟着,护她周全。”   卫庄沉默片刻,“那,还有谁知道她在这里?你后来可曾给她写过书信?”   提到书信,顾青心里直打鼓,“顾白也知道。”却不提书信的事。   卫庄并未在意,又问起在韩林死的那一夜具体过程,顾青不欲卫庄知道顾白当初所为,推说自己当时不在,知道的也不多。   “你当初回来,让我派了人全城找子雨,还带人杀进了韩林的王府。过几日太子与韩飞带着韩林尸首回京,只说韩林是被匈奴残兵杀死,凶手已被处死。当时顾白受伤,红莲回京后才醒过来,记不清发生了什么。我后来听红莲与我说她见到的情形,才推测是子雨杀了韩林,猜想是韩飞设计让子雨去刺杀韩林。”   卫庄对这些事情略有印象,点头应了。听到后来,不禁疑惑,“韩飞手下众多,想暗杀韩林办法多得是,为何要让子雨去?他是如何设计的?”   “你曾带着子雨出席过不少场合,都知道子雨是你的人,让子雨去刺杀韩林自然是要嫁祸给你;他是如何设计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身边高手多了,子雨的身手并不是十分出众,为了计划稳妥,为何不算计顾白,或者红莲呢?”   顾青皱眉,想到韩飞对子雨似乎也十分喜欢的样子,为何让自己喜欢的人去冒这个险?万一计划失败子雨被韩林杀了呢?怎么看,韩飞这个计划都不能算是完美的。   如今已经确定了子雨就是他的人,而至于他为何忘了她,卫庄猜测莫不是子雨给他下了什么药?顾青摇头,天下间哪有这种药,再说,就凭你,谁能给你下毒?转瞬又一脸奸笑,唔,也说不准有些别的法子……   卫庄不理他,想起那封书信,“她临走前,可是给你留了封信?”   顾青愣住,“你怎么知道?”卫庄不言语,顾青点头称是,“没错,临走时给我的,你看了那信?”   又想起什么,“早在你们去边关之前,子雨曾让我帮她找过张梁,张梁那时被韩飞关在他府里地牢,那时你们去了边关,我派人将他救了出来,送来扬州。子雨那时也是问了张梁在哪,才往扬州来。”   卫庄沉着一张脸,“那人逼着子雨离开我,看来是要隐藏什么秘密。韩林死的那一夜,恐怕不止这么简单。”   顾青看了看卫庄,“不错,你可知韩飞怎么死的?” 卫庄看向顾青,听顾青接着说道,“韩飞在暗中调查韩林的死因。我给宫里递了消息,你知道那位说什么?”顾青喝了口茶,接着说道,   “那位说这人不用留了,让我看着办。”   “那你可在韩飞那里发现些什么线索?”   “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据说那一夜跟在韩飞身边的人都不见了,韩飞那年醒来,自己也找不到他们;听说是有个当年跟在韩林身边的人跑回来找他,说他是被韩林派去刺杀太子的,他们行动十分顺利,太子一击即死,他们退出去有韩飞接应,从军营撤了出去,后来趁乱跑了。我看,想来是他们当时杀错了人,那个太子估计是个替身。”   卫庄不禁也开始回想那一夜,“那一夜我与顾白奔出城,太子已经在城门处等我们。我们接近营帐时,太子本来一直脚步轻快在我们前面领路,可是,我记得似乎是经过一处灌木丛时,太子突然慢了下来,走的跌跌撞撞。我们在营帐里找不到韩林,太子让我们抬一具假的尸体放在他床上,谎称韩林已死。后来太子还晕过去一次,当时感觉太子似乎是十分不舒服。我以为他受了伤,未曾让别人近身。不过,第二日,看他精神抖擞,不觉得是受过伤的样子。”   两人沉吟一阵,觉得疑点越来越多。   顾青细细想了一遍,开口问卫庄,“依你所说,你进了城先去客栈查看,发现红莲不在,继续搜查才发现顾白与红莲在道观那里,并不曾遇见韩飞?”   卫庄点头,只是那一日的记忆似乎是有些恍惚。   顾青沉吟一番,顾白肯定没跟卫庄说起韩飞将子雨绑走了,抬头看向卫庄出口道,   “那当日你是如何知道韩飞抓了子雨的?又怎么知道子雨被送回京城?”   卫庄看向顾青,“我只记得,当时太子下令让我即刻带人回京,为了何事,我已经记不清了。”   两人顿时恍然,所有疑点都聚集在了皇上的身上。   顾青沉吟半晌,若是这样,我看,这事我们还是不要查了,我总觉得,事关皇上的身份。卫庄点头道,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京再说。   “你何时要回京?”顾青忙问。   “应该快了。”    ☆、将军怒   将军怒   两人说了许久,不觉天色已暗。卫庄与顾青出了酒楼,顾青说要去子雨家坐坐,卫庄拦住,   “你先回客栈待着,她若是来找你,派人告诉我。这女人不知又在计划什么,那天竟然将雨妆的日常喜好写了信给我,你若是敢帮她,别怪我翻脸!”   顾青心道,你们两口子可别再折腾我了,自己老婆自己看好行不行?忙点头应了,往客栈走去。直至晚上睡下依稀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告诉子雨,可一时又不记得了。   卫庄自己往回走,一路上将顾青的话又过了一遍,知道顾青似乎并不曾隐瞒什么,心中暗想要尽快回京去。推门见子雨与雨妆已经在吃饭,雨妆见了卫庄,甜甜的叫起来,“爹爹!”   卫庄被这一声爹喊得十分舒畅,笑着坐到雨妆身旁。见子雨拿眼瞧他,笑了笑,“多喝了几杯,回来的晚了。”子雨眉头一皱,心想谁问这个了,脸上还是不自觉笑了出来。见卫庄脸色如常,子雨心中着急又不敢开口问,只能低头扒饭。卫庄看子雨一粒米一粒米的吃,心中疑惑,当年自己是如何被她骗了的?她竟能将自己弄晕了逃走,当真奇怪。   第二日子雨说要找荣娘去逛街,卫庄笑笑点头同意。子雨猜想张梁那边多半已经被卫庄派人盯了,再不抓紧时间,恐怕走不了。与荣娘在一处卖绣衣的铺子将衣服换了,让荣娘在这里等她,荣娘看着子雨,“子雨,你何苦呢?与他把事情说清楚不就好了?”子雨凄然一笑,“哪是简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嫂子,你千万别出去。我去去就回。”说完从后门溜走了。过不多时荣娘却走了出来,街上转了一阵,往一条巷子走去,抬头向上看去,“我不知道她去找谁了,你总知道吧?” 卫庄早没了身影。   子雨穿了荣娘衣服往顾青客栈而来,客栈地点是早上张梁告诉她的。   拍门进去,顾青坐在屋里喝茶,见子雨进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我的姑奶奶,你饶了我吧!”   “顾青,你快安排人送我走!卫庄说要娶我!”   客栈楼梯上走来一个人,黑衣白发,听到这句话顿时脸色一僵。   顾青顿时傻眼,“他都要娶你了,我还敢安排你走?我要不要命了?”   子雨不解的看着顾青,“你说什么呢?红莲和孩子怎么办?”   两人对视半天,顾青暗道坏了,那些信!忙拉着子雨坐下,咽了咽口水,“子雨,你先别急,听我说,卫庄他,并未与红莲成亲!那些信,是我骗你的。也根本没什么孩子。”   子雨愣住,张嘴说不出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此时客栈门被一脚踹开,卫庄怒喊,“顾青,你再说一遍?”   顾青暗道完了,今日不死也要残废。眼珠一转,心想子雨你可别怪我不义,跑到卫庄身边,“卫庄,你果然料得没错,这女人又要走,你快好好训她一顿。”   卫庄瞪着顾青,“你下去等着,我找你还有事。”   “好好,”转身给他们带上门下了楼去。   子雨坐在那里仍在发傻,顾青刚才说什么,卫庄并未成亲?也根本没有孩子?   那,那我,我到底,……   卫庄看着子雨,心中早有了打算。   走到子雨身边,低头看她,“你刚才说什么?要顾青派人送你走?走去哪?你自己走?不要妆儿了?”   子雨抬头一行泪掉下来,“我,”了半天说不出话。   卫庄伸出手想给她擦掉眼泪,却又把手退了回来。“当年你也是这般从我身边逃开的?”   眼泪越来越多,可子雨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伸手去拉卫庄胳膊,卫庄却退到一边。“原来你这般狠心,自己深爱的人说不要就不要了,如今连自己亲生骨肉都可以舍弃,罢了,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让我把你给忘了的?”   子雨摇头说不出话,这样的卫庄实在太陌生,虽人在眼前却已遥不可及。   “你不说就算了,忘了你也好,不然,被人抛弃的滋味可不大好过。”说完卫庄转身离开,临走回身与子雨说,“再见。”   子雨一瞬间没了力气,跪倒在地,心口疼痛似被刀刺,大口呼吸起来。脑子混沌一片……   卫庄快速下了楼,吩咐顾青备车,他要即刻回京。“另外给顾白传信,把卫府收拾一下,我要娶亲。” 顾青一愣,心道你这语气跟要去杀人似的,还娶亲?眼睛往楼上飘去,楼上那位怎么没下来呢?卫庄板起脸看着顾青,“你的账我日后再跟你算,你在这看着她,不把她带回去,你今后就别来见我了。”说完走出客栈,奔回家。   雨妆此时下了学刚进门,卫庄问,“你可愿跟爹爹回京去?”   “什么时候去?”   “现在,立刻出发。”   “好嘞!我去收拾东西。”   “不用带太多,京里什么都有。”   “哦哦,知道了。”   等两人出了扬州城,雨妆才想起来,“哎,怎么娘不去吗?”   卫庄嘴角轻笑,“你娘不听话,罚她过几日再来。”   雨妆眯起眼,那神态像极了卫庄,“爹爹,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再说子雨,在地上哭了许久才把事情想明白,卫庄并未骗她,一切都是子雨在自作主张,不曾真心相信过他。连忙起身往外冲去,看见顾青心中有气,指着他,“以后再跟你算账!”顾青想,我这账可够多的了。见子雨往外跑,自己也快步跟在身后。回家不见卫庄人影,又忙往城外找去,顾青也不拦她,自己在院子里喝起茶来。天色渐晚,子雨满头大汗跑回来,问顾青,“他人呢?”   “走了,”   “走了?去哪了?”   顾青眨眨眼,“回京啦。” 子雨身体晃了晃,倒了下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子雨悠悠醒了。见荣娘坐在自己身旁,张梁与顾青坐在桌边。三人见她醒了,忙问可有不舒服?子雨摇摇头,坐起来。呆愣了半天,想着卫庄这次像是伤了心,似乎是真的不要她了,心里委屈趴在荣娘怀里哭起来。顾青有些过意不去,出声劝她,“子雨,你别急,等你回去好好哄哄他不就是了,他也是……”听见顾青声音,子雨收住眼泪,从床上一跃而起,拉着顾青衣领往院子里走,二话不说往顾青身上打去,张梁要去劝,顾青挥手不让他过来,“她心里委屈,让她发泄发泄吧。”子雨听顾青这话,挥手往顾青脸上打去,可最终没下得去手。   垂下手,子雨转身往厨房走去,给自己洗了把脸。走回院子出声让张梁他们回去,自己与顾青坐下来,问这十年来到底卫庄是如何过的。顾青挑着几件事说了些,说完问子雨,“你觉得卫庄如今,可有什么变化?”   子雨看了眼顾青,“他,似乎对人越来越冷漠,更加不近人情了。”   “子雨,从你走后,我未曾见他笑过。”   子雨不语,转头看向一边。   “其实,表面看似乎是你被逼离开了他,可是,你也是舍弃了他不是吗?你身边还有个女儿陪着你,他呢?始终是自己一个人。”   “当初我以为你一走,卫庄过几日就会记起红莲的好,必定会娶了她。我不知你有身孕,想让你忘了卫庄能有个新的开始,才……哎,谁知道,”   不知不觉已近深夜,子雨把顾青打发走,以为雨妆被张梁夫妻留下了,自己走到卫庄的床上躺下,过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日顾青一早就上门来陪着子雨,子雨并不理他,自顾自做事,心里在盘算如何对雨妆说她要离开一阵把爹爹找回来,又不知自己是不是还能劝得了卫庄,忍不住叹气。   过了下学的时间仍不见雨妆回来,子雨去张梁家见子谦在家,忙问,“雨妆呢?”   子谦眨眨眼,“她昨天跟她爹爹走了呀。”   张梁吼道,“你怎么不早说?” 张子谦傻了眼,“没人问我啊?!”   子雨奔回家,拉了顾青,“走,你跟我回京去。”   “不急在这一时,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吧,我去联系马车去,你也收拾收拾。”说完顾青走了。剩子雨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双手捂脸,哭哭笑笑,心道,我这是养了个什么女儿啊。可是知道卫庄带走了女儿,子雨的心里却安定下来,卫庄若真的生气了,断不会这样做,这是摆明了给子雨留了后路。子雨这样一想,心中开怀,收拾好包袱,将院子里东西都整理起来,一切收拾妥当,将家交代给张梁与荣娘,“帮我给胖和尚捎个信,我怕是要有段日子不能去给他做饭了,让他多保重。大哥嫂嫂,我走了。”子雨笑着与张梁告别,连夜赶到顾青的客栈,似是一分钟都不想耽搁。   次日天色微亮,两人便驾车出了城。    ☆、生波折   生波折   一路上顾青时时给京里送信,让卫庄放心,他这位娘子正在追他的路上。   卫庄收到信脸上仍是淡淡的,嘴角却翘了起来。雨妆与他混的熟了,知道他这样已是十分的开心了。“怎么?我娘上路了?”   卫庄哼了一声,“她敢不来。”   卫庄与雨妆两人走的很快,雨妆困了卫庄就搂在怀里让她睡,不出十日两人就进了京。顾白与红莲在卫府见了两人,红莲盯着雨妆看了半晌,便了然了。脸上略有失落,仍是笑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雨妆脱口而出,“我叫卫雨妆!” 卫庄抱起雨妆,竟出声笑起来。顾白与红莲对视一眼,何时曾见卫庄这样开心的笑过?   指着两人与她说,“这是红莲姑姑,那是顾白叔叔。”   听说是姑姑,雨妆夸张的张大嘴,“原来是姑姑呀,姑姑好漂亮呀!”   红莲终是释然一笑,拉过顾白的手,“庄哥哥,我与顾白,也准备成亲了。”   卫庄看看两人,点点头,“也好,我们一起办。”   卫王爷打算的不错,可是,还是半路出了岔子。   子雨,又被人给劫走了。   这漫漫娶亲路实在曲折,卫王爷表示很心塞。   子雨与顾青走的慢,足足晃了十五日才走到京城。马车在城门口被拦了下来,小太监拿着令牌笑眯眯说皇上请姑娘进宫叙话。子雨与顾青都是一惊,皇上这消息未免太快了些。顾青本想让手下打晕太监装作不知情把子雨送回卫府,子雨却拦住了他,“毕竟是皇上,别给他惹麻烦。只是去叙叙话,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回去送信吧,就说我在宫里等他。”   顾青无法,只得急忙回去送信。   一抬红轿将子雨抬进了宫,在一处紫兰殿里住了下来。住了五日,皇上才露了一面。皇上容貌未变,一派天子风范,举手投足从容许多,已不似当年的泰成。子雨下跪请了安坐在一旁,半晌听皇上开了口,“这些年委屈你了,我也是忙得忘了去接你回来。”子雨笑笑不说话,“卫庄这几日一直进宫来问我要人,被我挡了回去。”子雨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皇上故意顿了许久,“卫庄毕竟贵为王爷,他要娶亲,怎么也得是个皇亲国戚才行啊。”子雨皱眉不知皇上到底要说什么,转头去看他。   “说到底你们是因为我分开这许久,我必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你且放心,明日等消息吧。”说完起身走了。剩子雨一人左思右想不知何意,想着与卫庄近在咫尺无法相见,心情颇为低落。   第二日皇上在朝堂上宣了旨,称早年皇太后仙逝前曾有一侄女流落民间,如今已经找回,名唤子雨,赐母氏族姓谢,封郡主,封号紫玉,赐婚卫庄卫王爷。众人忙给卫庄道贺,卫庄冷着脸接了旨,抬头看向那人,朗声叩谢万岁。见卫庄那样子,皇上心中得意,又有些失落,散了朝跟卫庄说,“你别急啊,人我肯定会给你的,这不是给你赐婚了吗?她如今是郡主,总要学些规矩。”把卫庄打发走了,也不让卫庄去见子雨。“成婚前两人怎么好私下见面呢,传出去像什么话。”   一个月后,顾白与红莲大婚。   顾白自跟着卫庄出兵匈奴,回来后皇上也封了个侯爷的名号,众人见不到卫王爷,都纷纷往顾白这里来巴结讨好,顾白如今也算是京里的红人一个。大婚这日,红莲从卫府出嫁,街道上都铺了红色绸缎,一直铺到了顾府。红莲妆成,抱了抱卫庄,“庄哥哥,若有来生,我们……”再说不下去,怕弄乱了红妆。卫庄拍拍红莲,“红莲,我们今生这样便很好,不是吗?” 红莲笑着点点头,卫庄拿起红色盖头,亲自给红莲盖在头上,以大哥的身份亲手掺着红莲出了府,又一路跟在轿子旁,送到顾白手上。众人正要行礼,忽听门口传报,“恭迎圣驾!” 皇上领着个宫装丽人进了顾府,坐到主位上,示意继续行礼。待礼成,红莲盖头掀起,与顾白携手给皇上请安。皇上免了礼,与身旁丽人说话,“紫玉郡主,可是认得他们?” 子雨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看着红莲。红莲闻声抬头看去,不是子雨是谁?两人自道观那一夜分别,如今再见只觉恍如隔世。红莲眼泪夺眶而出,说不出话。   子雨缓了心神,站起来,拿出一串红色玛瑙,亲手戴在红莲手上,“这手串上颗颗玛瑙雕刻成朵朵莲花,我看了觉得送你最合适,”拉着红莲的手,拿起手帕给红莲抹泪,“今日你出嫁,是喜事,别哭。顾侯爷该心疼了。”却并不看顾白,拍拍红莲的手,低声说,“人多眼杂,我们改日再聊。”说完回到皇上身边,陪皇上聊了几句,推说不太舒服,想四处走走。皇上了然,说不要去的太久,等会还要回宫去,子雨点头应了。   自子雨踏进顾府那一刻,她就瞧见了人群里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傲然站在人群中一直看着她。待与红莲说过话,再抬头就找不到人了。此时子雨屏退身边宫女,一个人往幽静的地方走去,不多时身后就响起脚步声,子雨停下来,竟不敢回头去看,一眨眼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卫庄走到子雨身旁,装模作样的给子雨行礼,“卫庄见过紫玉郡主。”子雨不敢抬头看他,默默止了眼泪,伸手去拉卫庄的手,见卫庄并未推拒,胆子才大起来,抬起头看着卫庄的眼睛,“是我错了,我不该抛下你,这念头想都不该想,我以后再不敢了。我从前对你发过誓,此生相随,绝不背叛,你若是忘了,我就再说一遍,”子雨双眼渐渐清亮起来,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我如今是谢子雨,我的主人是卫庄,我的夫君也是卫庄,此生相随,绝不背叛。” 一席话说完,一双眸子似有火在烧,定定看着卫庄。   这一瞬间卫庄似乎明白了顾青所说自己当初将她视若珍宝不肯外人窥探,这样的无暇美玉,只有自己才能拥有。   卫庄轻轻笑起来,将人搂在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两人缠绵了一阵,卫庄自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子雨凝神细看竟是一只碧玉簪子,“这,这是?”   “你还记得元宵节我救了雨妆那天?就是那天买的,不知该送给谁。我听雨妆提起你有一只差不多的,可是我之前送你的?”子雨点点头,“可那天,簪子被我弄丢了。”   “那只好再送你一次。”说完抬手给子雨簪到头发上。   两人手拉手往凉亭走去,子雨开始跟卫庄抱怨这个皇上就会生事,天天派了些莫名其妙的宫女说要教她什么规矩,怎么走路啊,怎么行礼啊,怎么说话啊,啊,总之就是各种各样的不消停,你什么时候娶我啊?我要回家啊……说着整个人像是要挂在卫庄身上,攀着卫庄胳膊左摇右晃。卫庄满脸宠溺看她,“今后雨妆若是看不进书去,你也不要再逼她了,你看看你不是也一个样?” 听卫庄这样说,子雨脸塌下来,松开卫庄坐到一边,噘着嘴不说话。卫庄走到身边来将人揽在怀里,“怎么?我说的不对?” 子雨摇摇头,语带哽咽,“我想她了。她还好吗?”   “她好得很,今日人多眼杂,我将她留在府里了。”子雨点点头,静静趴在卫庄怀里不再说话。   不多时,顾青声音远远传来,“咳咳,咳咳,……”卫庄皱眉,“听到了,”   “啊,呵呵,皇上说要回宫了……”   两人无奈站起来,牵着手往外走去,衣袖下垂不细看倒看不大出,只是众人见王爷竟紧紧跟在这来历不明的郡主身边,两人还时不时相视一笑,低声说些什么,浑不在意外人眼光,一些官家小姐竟看的羡慕不已,感叹这两人竟似神仙眷侣;可也有不少官家太太撇嘴,这郡主竟这般不知检点,摇头叹气,卫王爷如此炙手可热,怎么娶了这样的女子?底下众人议论纷纷,子雨却仿若未闻,眼里只看得见卫庄。待跟着皇上走出门就要上轿,卫庄站定,子雨叹口气,万般无奈松开手,衣袖交叠又落下,抬脚往前走去,似是不经意拉起卫庄衣袖,舍不得放开。堪堪走出一步,卫庄伸手一把抓住子雨未曾落下的五指,顿时四周一片抽气声,“这,这这……”有文官看不下去,纷纷摇头。子雨咬唇落下泪来,转头去看卫庄,四目相对,子雨眉眼弯弯眼中无限眷恋,终于慢慢松开手指,食指在卫庄手心轻划,与卫庄轻轻说,“等我。” 方坐轿离去。   第二日整个京城都炸了锅,街头巷尾都传遍了,“这卫王爷原来竟如此多情啊?都以为是个冷面将军,只道他性子冷淡呢,听说昨日在皇上和文武群臣面前竟握住紫玉郡主的手,两人四目相对柔情蜜意,我的天,这可真是美人配英雄啊。”   韩林王府里已是满头花白头发的骊王妃听着下人回报的消息,冷笑起来。回身唤了身边一个小男孩,“启儿,这个卫庄便是你爹的杀父仇人,你记住,一定要替你爹报仇!”小男孩点点头,眼里却有些迷茫。    ☆、披嫁衣   披嫁衣   自顾白成亲后,卫庄便每日随朝臣一起上朝,也不议事,冷着脸在下面站着。搞得一众大臣们心惊胆战,话也不敢多说,捡了紧要的说几句便闭了嘴,倒是皇上乐得清静。只不过,皇上的理由也快没了。   “爱卿,我还要为郡主挑拣些陪嫁的物品啊。”   “你的王府修整的如何了?我派人去看看。”   “喜宴的菜式你可试过了?”   “嫁衣的准备也需要些时日啊,卫爱卿……”   ……   子雨却是真的忙起来,挑嫁衣,试样式,七八个京里顶尖的绣娘一字排开,子雨怯怯的问,嫁衣要做几套啊?用的了这么多人吗?   “回郡主,四五套总要有的,成亲行礼一套嫁衣,与长辈敬茶要换一套,宴客两套,第二日入朝面圣,也需要一套呢。”   听到还要给长辈敬茶,子雨一时愣住,他与卫庄哪里来的长辈?又想,不知卫庄可有请张梁夫妇来京?   卫庄这事上倒是考虑的十分周全,早早就派人接了张梁一家,还顺便捎带上了胖和尚。四人半个多月到了京里,都住在了卫府。雨妆见了子谦和胖和尚,高兴不已。卫庄对张梁也不似之前那么冷淡,领了张梁到了书房,开口问道,“你与子雨二人,可是亲生兄妹?”   张梁一愣,忙摇头,“我们并不是亲生兄妹。”   “那,你可知她生身父母是否还在?”   张梁尴尬笑笑,“这个,她是跟着一个道长长大,自己从未见过父母。”   卫庄一愣,“那,你当初是在哪里遇见她的?”   “就在,匈奴起兵的边关小镇上。”   卫庄点点头,两人默然站了一阵,卫庄有些犹豫的开了口,   “有件事,我需要与你确认一下。”张梁忙抬头,卫庄眯起眼睛,“这事有些匪夷所思,你,可不能骗我。”张梁一惊,“还请王爷明示!”   “当初,你与子雨是不是一起来见过我?”   张梁额头冒汗,沉吟不语。卫庄一瞬不瞬看着他,“那一日,可曾发生过什么事?”卫庄一步步走向张梁,“我是不是,伤害过她?”   张梁默了片刻,双手握拳,似是下定决心,对卫庄单膝跪地抱拳道,   “王爷,我当初曾弃她不顾,后来陷于危难却是她央求顾统领来救我。子雨以前确实有些非同常人的地方,但她如今已经与普通人一般了,这些事事关子雨安危,若王爷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她,我,实在不能说。”   卫庄凝神看了看地上之人,不再追问,“你起来吧,日后可要记得你今日的话。”   这一日,皇上赐了件东西送到卫府,下旨命卫王爷自己一个人拆,旁人不可随意乱动。   卫庄狐疑着看着摆在地上足一人高的物件,似乎是个什么雕像,被绸缎掩盖着。遣了众人,动手扯去绸缎,真人般大小的一座玉雕呈在眼前,雕刻的正是子雨的模样,唯独眼珠处用的是两块紫色玉石,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卫庄看了半天,伸手摸了摸雕像,重又将绸缎盖好,下令府里众人谁也不能靠近。雨妆偷偷摸摸扯开看过,撇撇嘴,跟胖和尚说,且,就一个我娘的玉雕,哪有真人好看?这事在府里悄悄传开,但凡卫庄在卧房里多待些时间,众人都纷纷摇头,没想到卫王爷如此钟情于郡主,日日睹物思人,真是太感人了。等两个月后卫庄子雨成亲时,整个京城都知道卫庄爱这郡主至深,争相一睹二人风采。   成亲前夜子雨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着眼等待天亮。天刚蒙蒙亮,就开始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十指染了红蔻,薄唇印了胭脂,紫冠霞帔,宛如仙子。吉时将到,皇上亲自来看她,宫女退下,屋里只剩两人对坐,皇上很是欣慰,“那时,他十分心疼他那个妹妹,如今,” 子雨见皇上眯眼望着虚空,知道是又想起青玉,也微微笑起来,“也不知他们二人如何了,临别时紫玉同我说,让我等她,她修炼好了必会回来看看我,” 皇上听了笑出来,“他们天上一天我们人间一年,十年,与他们而言也不过短短十天而已,我们如何等得起?”子雨愕然,“是么?那……”   皇上摆摆手,“不提他们了,吉时已到,我们出去吧,你若是再不出嫁,我看你那夫君就快把我这皇宫给拆了。” 子雨低头轻笑,双膝跪地给皇上深深行了一礼,“子雨多谢皇上成全,过往之事,子雨已经忘了,绝不会向第二个人提起。”皇上笑笑,转身唤人,“送紫玉郡主。”   子雨头盖红布,乘御辇自宫门而出,卫庄立在马上早已在这里等着了。子雨掀起盖头一角,看向卫庄,卫庄调转马头,与御辇同行,对子雨说道,“我们回家。”   子雨只觉得为何走的这么慢,为何路途这么长,子雨真是一刻都等不了,只想跟卫庄两个人待在一处。街道两旁人群纷乱,车队行进的极为缓慢,卫庄也开始不耐烦,出口呵住了御辇,“此处人群拥挤,御辇不方便前行,还是改骑马吧。”说着竟抱了子雨上马,一拉缰绳,飞奔而走。剩下送亲队伍傻在那里,也只能装模作样继续拉着个空的御辇前行。卫府门前众人见卫庄带着子雨两人骑马而来,也傻了眼,皇上早已到了卫府,听下人回报,摇头苦笑,这个卫庄啊。   卫庄抱着子雨下了马,瞪着一旁喜婆,“吉时已到,赶快行礼。”   子雨蒙着盖头,像个木头人一般随人摆布,心里忍不住要骂人。终于等到夫妻对拜,揭开盖头,本应是夫妻二人泪眼相望整个仪式最动人的时刻,这两人却明显脸色都不大好,王妃轻轻噘着嘴,眉头轻蹙看着王爷,王爷脸色也冷冰冰的,眼中没什么情绪。众人纳闷,不是听说王爷对王妃情根深种,思念不已吗?看着不大像啊?   喝过交杯酒,两人携手叩谢了皇上,皇上又分别赏赐了些东西,子雨该下去换衣服了。卫庄脸色如常,跟皇上拱拱手,“我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 皇上不禁扶额,“卫庄,你,你有没有个王爷的样子……”   卫庄早转身走了。   子雨闷闷不乐回了房间,卸了头上玉冠,喜袍脱了一半,听门口侍女一片慌乱,“王爷,王爷……”   子雨双眼亮起来,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侍女们轻笑着退出去,不多时院子里静下来。卫庄关好门,子雨手一甩将喜袍扔了出去,两人走向彼此,迫不及待拥在一起。   “我今日好不好看?”   “你哪一日不好看?”   子雨笑个不停,“王爷好口才!”   卫庄扯扯嘴角,在子雨耳边低声说,“夫人过奖,为夫口才好不好,你还不知道?”   子雨趴在卫庄胸前笑的花枝乱颤,过了一会闷声说,“你叫我什么?”   “夫人,”   “卫庄,”   “嗯?”   “我总觉得我在做梦,”   卫庄一手抚上子雨后脑,一手揽腰,深深吻了下去。   两人在房内吻得天翻地覆,立马就要干柴烈火,皇上在外面唤了顾青,“这两人不要脸面,我还是要的。叫他们赶紧出来,” 顾青去找红莲,红莲与顾白刚成亲没几日,自然十分理解此时子雨与卫庄怕是十分的不愿见外人,摇头不肯去。   顾青走到院前,见一众侍女围在门口,不觉出声道,“你们快去叫王爷和夫人出来啊。”   侍女们纷纷摇头表示不敢。   顾青推开院门,开始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咳的喉咙都要破了,卫庄板着一张脸开了房门,瞪着顾青,顾青心想我招谁惹谁了啊!   卫庄走出去,吩咐侍女进去帮夫人更衣,自己则负手立在门口。   此时正值五月,微风中花香满溢,卫庄站了一会脸色方才缓下来。待子雨换了一套紫色套装缓缓走出来,两人携手往前院走去。   因子雨无父无母,又封了郡主,台面上也只能给皇上奉茶;卫庄这边,却实在有个名正言顺的嫡母--骊王妃,此时骊王妃正端坐在主位上,与皇上聊着什么。卫庄刚刚还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一见骊王妃,脸又沉了下来。问顾青,“谁请她来的?”   顾青摇头,“谁也没请她,她自己跑上门,人多,也不好不让她进来。”   子雨在一旁听了,拍拍卫庄胳膊,“不用理她,不过是敬个茶。”   子雨先给皇上敬了茶,皇上接了对两人说了几句吉祥话。子雨又转身取了茶杯走到骊王妃身前,也不唤她,只说了句“请喝茶。”骊王妃挑挑眉,笑起来,并不接茶,与皇上夸赞,“这郡主看着真是仪态万千,丰姿秀丽,据说流落民间多年,仍能保持的这么年轻,真是不容易。”底下红莲听到这话立时就要冲出来,被顾白拉住。子雨跪在地上,咬了咬嘴唇。卫庄走到子雨身边,将子雨搀起来,一只手拿了茶杯往桌上随意一放,转身吩咐“开宴!” 竟是无人理会骊王妃,纷纷散了开去。   骊王妃一双眼睛恨恨的盯着子雨两人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恩怨断   恩怨断   女宾客们纷纷进了内院,子雨一个人都不认识,拉了红莲坐在一旁聊天,红莲仍在生气,“那个老女人,当年害死庄哥的母亲,如今还要来奚落你,哼,当初怎么没把她也宰了。”   子雨笑起来,“都嫁人了怎么脾气还这么大?”   红莲杏眼一瞪,“嫁人了怎么了?”瞥了眼子雨,“顾白就喜欢我这样的。”   子雨捂着嘴笑起来,笑了一会伸手握住红莲,低声问道,“红莲,你,可恨我?”   红莲沉默片刻, “我从小陪在他身边,他从不曾对什么人像对你这样上心;我以为你走了,我们之间再无阻碍,可没想到,你把他的心也带走了。我自小一心要嫁给他,可他从来只当我是妹妹,是我自己骗自己太深。能陪在他身边的即便不是你,也绝不是我。”说完低下头去。   “我那时,从未想过能嫁给他。”   两人沉默下来,不多时,红莲抬起头来瞪着子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训子雨,   “你如今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你是卫庄的王妃,你可别给我庄哥哥丢了脸面,听见没有?”   子雨不觉莞尔,忙对红莲点头。   两人正说着,雨妆奔了过来。母女俩见面,雨妆倒没觉得怎样,这几个月娘不在身边,没人约束她别提多自在了。子雨却不免落下泪来,“你个没良心的丫头,就那么跟你爹走了,你不要娘了?”   雨妆摆摆手,“快算了吧,我爹跟我说了,是你打算不要我们,爹爹生气才带我走了的,你别恶人先告状哦!”子雨指着雨妆说不出话来,雨妆吐吐舌头,“你斗不过我爹的,哈哈哈” 说完一溜烟又不见了。红莲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哎呀,我也要生个女儿来玩玩。”   宴席过半,前院喝的热闹,卫庄今日心情不错,众人敬酒都一一应了,喝了一圈只不过是脸色微红,脚步都不曾凌乱过,众人纷纷赞叹,卫王爷果然功夫了得,又掀起新一轮敬酒。   内院里女宾早就吃饱了在听戏,三五个相熟的官家小姐叽叽喳喳聚在一起聊天。   “听说这郡主是有个女儿的,”   “啊?是跟谁生的?”   “听说是王爷的。”   “我看难说,指不定……”   “啊?怎么会?”   “流落民间多年,怎么可能认识王爷的?年纪都多大了,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迷惑了王爷呢,我听说啊……”   不远处骊王妃正凝神倾听,身旁坐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不时抬头看向四周。   红莲与子雨说的口渴,坐在不远处正喝茶看戏。   雨妆和子谦玩累了,也跑到台前来听戏,挑拣果子来吃。不多时跑来一个小男孩,雨妆招呼他过来,“你是谁啊?”   小男孩怯怯的说,“我叫韩启。”   “哦,我是卫,呃,叫我雨妆就行。他是张子谦,你多大?”   “我,十一岁了。”   “啊,呵呵,来吃东西,别客气。”   “这是你家吗?”   “对呀,给,这个好吃。”   三个人正吃的开心,台上此时演了一出武戏,雨妆看的入神,张子谦伸手去拿瓜子,低头却见桌上趴着一条黑蛇,“啊,有蛇!”猛地大喊出声,拉着雨妆往后倒去。黑蛇迅速游动,落到地上,往雨妆爬去。   台上乒乓作响,这一声呼喊只有一旁的几人听到,子雨依稀听见谁喊了一声,往这边瞧,却被来往的下人挡住看不真切。心里不安,起身要来寻雨妆。   雨妆不知蛇有毒,心中并不十分惊慌,以前在扬州时时常在草丛里抓蛇玩,此时面对黑蛇沉稳开口,你别动,蛇不会攻击静止的东西的。张子谦果然不再动弹,此时看见蛇的人纷纷喊叫出来,台上锣鼓声也停下来,子雨终于觉得不对,推开众人往前走。却见雨妆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前一步处一条黑蛇正在游动,子雨脱口而出,“妆儿!”   雨妆不敢动作,微动双唇,“娘,别急,我没事。”   子雨一边小心往黑蛇走去,一边大声吩咐人去喊王爷。此时骊王妃却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手一抬不知拿了什么东西要往雨妆身上扔,子雨大惊,急速抬手取下头上金钗往骊王妃手里扔去,王妃手一抖粉末扬了漫天,雨妆看准时机,扬起不知何时握在手里的一把短剑,起身往蛇头刺去,利剑刺穿蛇身,钉在地上,雨妆手上沾了几滴蛇毒,顿时烧出一个小坑。子雨见状跑到雨妆身边,忙用手帕擦掉蛇毒,一叠声吩咐人去拿药,雨妆出声安慰道,“没事,也不是很疼。原来这蛇有毒?”   子雨看着地上的蛇,伸手抽出影翼,出声问雨妆,“你爹给你的?”   “恩,据说是你以前用的?”   “借我用一用,”说完提剑起身往骊王妃走去,骊王妃一手被金钗刺穿,此时抱着手瘫坐在地,见子雨提着带血的剑向自己走来,出声骂道,“你要做什么?你竟敢伤我,你可知我是谁?”   子雨举剑指着她,出口呵住她,“我管你是谁!”一边说一边将剑抵住骊王妃脖子,骊王妃忍痛一手拉住子雨衣袖,嘴里大喊,“启儿,给你爹报仇。”   子雨蹲在那里转头往后看,人群里一个小男孩袖子一甩,又飞出一条相似的白蛇,直冲子雨而来。此时身后一声轻呵,“还有完没完了?”红莲软鞭一甩,卷住白蛇往地上猛地摔去。   卫庄领着顾青顾白赶了过来,见此情形皱眉出声道,“出了什么事?”   雨妆忙起身冲过去,“我娘生气了!”指着那男孩说,他放蛇,快抓住他!   子雨转回头盯着骊王妃,凑到她耳边说,“你知道八贤王怎么死的吗?是被你那好儿子算计了,”   骊王妃笑起来,“韩林早就该死了。”   子雨点头,“没错,那你该谢谢我,是我替你们母子二人动的手。”   骊王妃愕然,“你?”“不错,是我,今日我也成全你,你放心,你那孙子,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你敢在大庭广众下刺杀当今天子的姨娘?你疯了!”   子雨轻笑,“你看我敢不敢!”站起来,举起手中影翼,在骊王妃脸颊轻轻划了个小口子,骊王妃浑身打颤,子雨提起剑,“呀,一时手滑误伤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一边说一边走向被控制住的小男孩,此时子雨满脸杀气,宛如玉面修罗,一众女宾被吓得纷纷后退。   子雨剑指韩启,冷声问道,“说,谁指使你谋害小郡主的?”   韩启吓得哭起来,“我不知道,”   “拉下去,好好审!”   说完,看了看骊王妃,“将骊王妃扶到府里休息,找太医来看看,把人看好了,别出什么差错!”   底下众人见郡主刚嫁到王府里就已经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如今手提血剑凶神恶煞的样子,暗想卫王爷怎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子雨并不理会,转身看向卫庄,正要往卫庄走去,人群里跑出个不怕死的官家小姐,扑向卫庄,“哎呀,王爷,刚才吓死人了,你怎么不早些来。”一边说还一边往卫庄身上靠。   卫庄皱眉不悦,雨妆鼓着嘴双手掐腰就要开口,子雨挑眉歪头看向那女子,手一甩,裂帛声响起,影翼擦着女子胳膊刺穿袖子插在地上,女子被吓的往后退去跌坐在地。   卫庄与雨妆对视一眼,周围众人大气不敢出。   子雨走过去,蹲在那女子身前,“你哪只手碰的王爷?”   女子吓得哭出来,“我,我没,没有碰,”   “没有碰到最好!”   拔起影翼,在女子衣袖上将剑上血迹擦净,站起身看着众人,手里影翼举在眼前端详片刻,开了口,“今后谁敢私自接触卫王爷,别怪我手里的剑不长眼。你们尽管试试。”一扬手,影翼稳稳插在众人桌前,满院子人噤若寒蝉。转身瞪着卫庄,似是很不开心。卫庄挥挥手,示意众人散了吧。   走到子雨身前,拉起子雨双手查看一番,“你没受伤吧?”   子雨摇头,“妆儿手上滴到了蛇毒,”   “已经给她涂了药,没事了。”   此时子雨才后怕起来,若当时那条黑蛇……想到这浑身止不住的抖了起来。子雨自昨日就没睡,今日累了半天也不曾吃过什么东西,此时只觉得头晕,卫庄忙将人抱起来往两人卧房走去。   前院皇上听了消息,淡淡一笑,“骊王妃年纪大了也该有人在一旁照顾,就在卫府里住几日吧。”不多时就回了宫。众人也纷纷告辞,王府终于安静下来。    ☆、紫玉雕   紫玉雕   子雨昏睡了一阵,醒来喊饿,卫庄吩咐人摆了饭,将子雨抱到桌边,搂在怀里。   “你不会是又要喂我吃饭吧?”   卫庄想了想,“怎么,以前我喂过?”   子雨想起那时情景,不由脸红,点点头。   “你脸红什么?”   子雨痴痴的笑起来,凑到卫庄耳边,“你那时,”又咬唇说不下去。   “我那时什么?”卫庄转头看着子雨,   “你那时对我说,多吃一些,吃饱了,有任务。”   卫庄一愣,“任务?”   子雨媚眼如丝,手指轻扣卫庄下颚,咬着卫庄耳朵娇声说道,“对啊,你说,是很重要的,任务。”一边说手指一边顺着卫庄喉咙往下滑去。   卫庄如今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撩拨,抓住子雨不老实的手,板起脸来,“赶紧吃饭。”   子雨咯咯笑个不停,坐在卫庄腿上,端了汤自己喝起来。又扒了几口饭,吃了些菜,放下筷子,“饱了。”   子雨此时方才抬头打量屋子四周,见房里一角摆着个东西,被绸缎盖着,问是什么?   卫庄让她自己去看,扯了一看,子雨“啊”的一声忙又盖起来。问卫庄,“这是,皇上给的?”   “对啊。”见子雨面色紧张,不解道,“不过是让我睹物思人,你紧张什么?”   子雨心中不禁疑惑,皇上是怎么想的?做这么个东西?难不成还有另一个雕像?   卫庄觉得子雨的反应很奇怪,不动声色在一旁坐着。等子雨回神抬头去看卫庄,知道自己有些失态,恐怕卫庄看出了什么。可今日是自己成亲的日子,难道要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子雨笑起来,往卫庄怀里钻,“今日不说这些好不好?嗯?” 小手捧着卫庄的脸,跨坐在卫庄身上,低头往卫庄耳边吹气,“我吃饱了,你……” 直起身子看了看卫庄,见他没有反应,又低头往卫庄嘴上吻去,轻揉慢转渐渐用力,撬开嘴巴极尽所能挑逗着卫庄,可卫庄仍是没有动作,子雨皱眉。心一横,小嘴顺着卫庄脖颈一路往下,一双手扯开卫庄衣服,犹豫了一下,将卫庄上身给扒光了,正痴痴的笑,眼前景象却把子雨给吓住了。卫庄身上竟满是伤疤,子雨伸手去摸,嘴里喊道,“怎么回事?”卫庄暗道,坏了,把这个给忘了。   子雨不依不饶,“你哪来这么多伤疤?我走的时候你明明好好的!”挣扎着起身去看卫庄后背,后背更吓人,一道伤疤几乎从左肩到右腰,子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想着卫庄受伤的时候自己跑到哪里去了?为何不在他身边?悔恨不已,抬手往自己身上打去,卫庄忙拉住,“好了好了,都是以前在战场上受的伤,早就没事了。”子雨不听,哭个没完,“我错了,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卫庄苦笑,“跟你有什么关系?”   子雨摇头,看着卫庄,“我以前,我以前总能护你不受伤的,可现在,现在不行了。”说完似是十分愧疚,扑到卫庄肩头仍抽泣不已。   “你以前,很厉害?”   “死不了的人你说厉不厉害?”话一出口,子雨暗骂自己真蠢。   “死不了?你?”卫庄推开子雨,凝眉看着她。   子雨低下头,“我答应过别人不同你说的。”似是十分为难。   卫庄看她那样子不再逼她,“你不想说便罢了,只一点,不能再哭了。”   子雨这才点点头,擦干眼泪。倚在卫庄怀里,轻轻抚摸那些伤疤,“疼不疼?”   卫庄但笑不语,过了一会,凑到子雨耳边,“夫人,继续吧。”   子雨不明所以抬头看他,“什么?”   卫庄抱起子雨身体,劈开她双腿仍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子雨一张脸刹那烧起来,一双手不知往哪里放,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身下男子皮肤传来的阵阵燥热,卫庄只是抬头看她,手上再无动作。子雨看着卫庄,想着两人之前相处的时光,心中泛出无限柔情蜜意,低头深情一吻,一双唇细细吻过卫庄上身的伤口,变换姿势跪在卫庄身前,又往卫庄小腹滑去,卫庄终于忍耐不住拽起子雨往床铺走去,走到床榻前,子雨跪下来给卫庄除去下身衣物,满脸羞红的让卫庄躺倒,自己将身上衣裙脱去,似是有些紧张,卫庄拉过子雨,示意她跪坐在自己身上,子雨羞红着一张脸,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了。卫庄笑起来,“算了,还是让为夫来服侍娘子吧。”翻身将子雨压在身下,子雨咬着唇,“你就会欺负我!”不多时,便再说不出话来。   第二日子雨只觉得浑身酸痛,竟似下不了床。再看卫庄却是神清气爽,一改往日冷面王爷形象,看着心情颇为不错,坐在椅子上看看子雨,“说是今日要一同进宫,你若起不来……”   子雨瞪他一眼,卫庄不以为意,“不行我就说你身体不适,无法下床,”   “卫庄!”   卫庄出声唤了侍女,“给夫人拿衣服来,”走向子雨,将子雨抱起来,“夫人昨日辛苦,我来伺候夫人穿衣。” 抱着衣服走进来的两个侍女对视一眼,强忍笑意将衣服一件件递给王爷,子雨暗道很好,如今我这脸面算是保不住了。   穿好衣服子雨吃了些东西,卫庄又是一路抱着子雨出了园子,一路上胖和尚,雨妆,子谦,张梁,荣娘,顾青纷纷跟卫庄打招呼,“呀,爹爹,早啊!”   “咦,雨妆,你娘亲腿脚不舒服吗?”胖和尚的声音。   “嗐,恃宠而骄嘛,夫子教过的!”张子谦难得点点头,觉得这次雨妆用词竟十分准确。   又听荣娘呵呵笑起来,“雨妆,你是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啊?”   雨妆不明所以,“啊?我不知道啊?”   子雨双手捂脸不想见人,这时顾青又跟了过来,“卫庄,你的身体我是不大担心,不过我看王妃的身体,不如,我今日去药铺买些滋…吭吭…壮…吭…什么的药来?”   子雨把脸埋在卫庄胸前,看不见我,谁也看不见我!   等入了宫见到皇上,卫庄对皇上仍没什么好脸色,倒是皇上不以为意跟子雨聊了几句,转头对卫庄说,“你如今也算成了家,可不能似以前那样没个正事了。我打算封你个太子太傅,我看有你在,那些个大臣老实多了,以前这些文官简直吵得我脑仁疼,……”   卫庄与子雨却都没表态,似是不太情愿,皇上琢磨了一下,摆摆手,“唔,不急,不急,过几个月再说,你们新婚燕尔的,也不好就让卫庄日日早朝,实在太辛苦,啊哈哈,不好太辛苦。”   子雨恨不得钻到凳子下面去,卫庄倒是扯扯嘴角点头应了。又过一会,子雨似是有些话要对皇上说,卫庄见状起身告退,立在殿外等待。   屏退众人,子雨迟疑着开了口,“您,那个雕像,为何要?”   皇上淡淡笑了笑,“没什么别的意思,留个纪念吧。若不是你还在,我都快要怀疑那是我做的一个梦了,”默了一默,皇上怔怔的出口道,“你说我要不要修一个寺庙把那雕像供起来?将来,若他回来找不到我,也好有个地方给他看看我……”   子雨听得暗暗心惊,忙敛声静气退了出来。疾步奔向卫庄,身体竟是瑟瑟发抖,不待卫庄开口,“带我回家。”   子雨想着皇上的语气,表情,这分明是,是动了情的样子……   震惊过后,想到如今自己能嫁给卫庄一了相思之苦,可皇上他,恐怕是此生都不得相见,想到此不禁紧紧抱住卫庄不肯松手。   卫庄不知出了何事,快马加鞭回了府。   众人见两人仍是一个动作回来,正要调侃一番,却见卫庄紧皱双眉,子雨脸色也不好,卫庄冲雨妆摇摇头,众人忙散了。顾青却一直跟着卫庄,示意有事,卫庄进了房间将子雨轻轻放到床上,正要离开,子雨却一把抓住,“你去哪?”   卫庄拍拍子雨手臂,“顾青找我有事,别怕,我不走开。” 子雨这才点点头,放开卫庄。顾青就在门口,与卫庄低声说了几句,卫庄听完浑不在意,“往宫里报吧,该怎么弄怎么弄,那个小的呢?” 顾青又说了什么,卫庄点点头关上了门回到子雨身边。   见卫庄回来,子雨起身黏住卫庄,出声问,“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骊王妃死了。”   “哦,”不知想起什么,冷笑起来,“韩林养的好儿子,设计死自己亲爹,如今又害死自己娘亲,哼,”说完抬头问卫庄,“韩飞死了?” 卫庄点点头,子雨又问“怎么死的?”   “顾青同我说,是一刀毙命。”   子雨睫毛轻颤泪珠如断了线一般,一时又笑起来,“便宜了他,”说完双手紧握,流泪不语。   “顾青同我说,当初我训练你,打算要送给韩飞。”   子雨不料卫庄这样说,愣了片刻,哑着嗓子说,“我知道。”   “韩飞可是对你做过什么?”   子雨不响。   “你可怨我未曾护住你?”   子雨摇头,“是我自己擅作主张中了他的计,与你无关。”   “若不是我,他怎么会去抓你?”   子雨苦笑,看着卫庄,“若不是你,我恐怕一早就会落在他手里,生不如死。”   卫庄扳直子雨身体面向自己,“你和皇上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那玉雕有何处不妥?如果不是因为我,韩飞为何要抓你?当年他又为何一定要设计让你去杀韩林?十年前你为什么离开?为何我会不记得关于你的任何事情?又或者说,还有些别人的事情,也是我不能记得的?”   子雨轻轻笑起来,以卫庄的能耐即便自己不说,让他去查这些事,恐怕也瞒不了几天。   “你猜的很对,但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关于我,关于我们的事,其他的,若他愿意,说不定哪天全天下都会知道了。”   卫庄更疑惑了,子雨却不管,“我饿了,没力气跟你说。”   待两人吃过饭,屋里炉火烧的正旺,子雨躺在卫庄怀里缓缓开了口,那些过往似乎仍在昨日。    ☆、诉衷肠   诉衷肠   我自小跟在清虚道长身边,从未见过亲生父母,也不知他们是谁,在哪里,为何不要我。道长对我说有些娘亲不必相认。七岁时道长下山后一去不返,似乎是死在山下道观里,道观的大火烧了好多天。我被人带下山,和路边的乞丐混在一起。   我第一次见你,你骑着马远远地奔过来,像君临天下的王。我被你的马踢倒在地,你在马上低头看我像看着一个垂死之人毫无怜悯,可我却并不恼你,竟觉得你的眼睛真好看。   后来我遇见张梁,他察觉了我的秘密。我们开始以兄弟相称,他给我饭吃,给我衣穿,也教我杀人。八年,我不记得我杀过多少人,又被别人杀过多少次,反正,有他在我一直都不担心。我们渐渐有了些名气,统领推荐我们到了京城。   再见你时,我被你一剑贯穿身体,你好像很满意。第二日见我身上连伤痕都没有,你更满意了。我对你来说,真是一件完美的可以送给韩飞的礼物。我是个杀不死的人。   你把我带在身边不许我跟外人接触。找人教我剑法,教我读书习字,磨去手上的茧子,教我穿女子的衣服,教我如何取悦男人,带我去见那些公子哥,故意在韩飞面前调笑我。韩飞果然上钩了,他喜欢我,不断跟你提起想要了我去,可你始终不肯。我当时依稀察觉了你的打算,心里虽难过,可还天真的以为韩飞似乎真的喜欢我,说不定他待我也会很好。   后来有一天你撞见韩飞与我抱在一起,你生气了,发了好大的脾气,将我浑身都刺伤,你吻了我,很用力的吻我,跟以前的亲吻都不一样,我开心极了,原来你喜欢我。那天你对我说,我是你的人。   韩林寿宴前我们在城外被人偷袭,我身上被箭射中七处,韩飞对我的秘密似乎有所察觉,留了御医在府里时时查看我的伤口。你为了不让我睡去,给我讲了关于你的故事,我才知道你为何那么恨八贤王韩林。行动那天你本不准我去,是我自己偷偷跟在你们身后中了韩飞的计,他抓了张梁引诱我,将我关在地牢。   子雨说到这里停住,说困了,要睡一会儿。闭了眼趴在卫庄怀里静静睡去。待子雨睡得沉了,卫庄起身出了屋子,亲自去见关押起来的韩启。   韩启的眼睛长得十分像他的父亲,只不过,如今这双眼睛笑不出来,十分惊恐的看着卫庄。卫庄记得顾青曾说过,子雨曾被韩飞放毒蛇咬伤过,足足躺了半个月才恢复。   蛇,又是蛇,卫庄脸色铁青看着韩启,“那两条蛇你还有吗?”   韩启摇头,“没,没了,”   “你母亲是谁?”   “我不知道,王妃不准我提我娘亲,说,说她身份低微,不配做她的儿媳,” 说着,抬手擦了擦眼泪。   “你知道我是谁?”   韩启抬头看看卫庄,又低下头去,“你是卫王爷,”   卫庄冷笑,“那你可知行刺王爷是死罪?”   韩启终于呜呜哭了起来,“是王妃,是王妃要我带了蛇出来的,她没说是要放蛇咬人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卫庄不再说话,转身走了。   顾青此时走来,“已经给宫里去了信,宫里那位说让你自己看着办。”   “把人送回府,一个月之后再发丧。”   “那这个小的呢?”   “先关着,不要往外传他的身份。”   “好。”顾青看看卫庄脸色,迟疑开口,“今日你们在宫里可是有什么事?我看子雨的脸色……”   卫庄抬脚慢慢往前走去,想着刚才子雨说的每句话,不死之人,果然是个天大的秘密。如果宫里那位也有这样的秘密,哼,有趣。   “没什么,这几日没事别来找我,把雨妆看好了,她出了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顾青心里苦啊,怎么这一家子都跟我没完了呢?   卫庄回到卧房,推门进去见子雨已经醒了坐在床上发呆,忙走过去,“醒了?”   子雨仍睡眼惺忪,似是还未清醒,赖在卫庄怀里也不说话。过了一会轻轻开口,“你带我去城外的庄园住几天吧?”   卫庄一愣,“怎么又去那儿?” 卫庄知道那是当年他们分开的地方,似乎不太乐意去。   子雨闻声转头看着卫庄,不知想到什么笑起来,卫庄被她笑的莫名,“笑什么?”将子雨抱住。子雨自己咯咯笑的不停,“你要是记得我们在那里做过什么,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呵呵……”说完子雨自己拉起被子挡着自己渐渐羞红的脸颊,卫庄看着子雨仿佛知道了什么,将子雨拉起来穿戴好衣服就出了门。两人没骑马,而是一同坐了马车。路上卫庄想起一个人,“你是不是认得府里做饭的张婶?”   子雨点点头,“认得啊,她教给我做好多好吃的,可惜回来之后还没见过她。”   “她如今在庄园里,”   子雨点点头,想了想觉得不对,“你为何会认得张婶?”   “我有一阵自己住在庄园,时常会去看她做饭。”   子雨愣住,抬头盯着卫庄,想问他为什么自己一个人住在那里,为什么会去看厨房看张婶做饭,却问不出口,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心里泛出淡淡的苦涩,像被人扼住喉咙说不出话。   卫庄看她这样心里不喜,“你这什么表情?”   子雨眼睛一眨眼泪落了下来,卫庄皱眉,“早知道不同你说这个。”   子雨不说话抱住卫庄,脸靠着卫庄颈窝,忍了又忍,还是哀哀的哭了出来。十年,十年的漫长岁月,子雨还有雨妆陪伴,可是他呢,独自一人在偌大的庄园里又是如何打发时间的,外表强大如卫庄,难道他一颗心,也该是刀剑不侵的?想着他如何独自走在庭院里,如何站在厨房门外看着张婶,子雨越哭越伤心起来,卫庄出声劝道,“都过去了,还哭什么?”   子雨却不听,她以前一直认为卫庄与红莲已经成亲,日子必然过的幸福完满,伤心人只有她一个,时常喝醉酒也会怨怪卫庄真的就这样扔下了自己。可如今来看,当初到底是谁舍弃了谁?子雨自小就知道被舍弃的伤痛,想起那日卫庄假意生气质问自己,你好狠的心,深爱的人说舍弃就舍弃……忘了也好,被人舍弃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为何自己这十年来就不曾想过来看一看卫庄,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就凭顾青短短一纸书信,自己竟就信了。子雨觉得自己真是傻,过去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哪次不是自己拖累卫庄?小镇那一夜明明觉得顾白的手下出现的蹊跷,明明知道顾白对自己颇为不满,明明知道红莲必定会跟踪她。若不是自己落到韩飞手里,卫庄又怎么会知道青玉的存在,他们两人又何必受这十年的分离之苦?   子雨越想越伤心,泪流不止,卫庄无奈握住子雨双肩将人推离自己身体,“夫人,你嫁给我竟这般难过?罢了,我也不强人所难,明日我就去跟皇上说,郡主不喜我,还是另……”卫庄话未说完,子雨猛地用力将卫庄扑倒在身下,冷着一张脸,哽咽着开了口,“你可能不记得,我还曾经对你说过一句话,你若敢抛下我,我必会亲手杀了你。”   “那若是你抛下我呢?” 卫庄望着子雨,见子雨眼里痛苦不已,伸手将子雨搂到自己怀里,叹了口气,“你大可放心,我是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了。”   子雨抬起头面对卫庄,出声道,“再不会了,我再不会抛下你,无论如何,我要与你在一起。”   说完,低头吻了下去。   两人到了庄园已近日落,下人们得了消息早已准备妥当,张婶认出是子雨,自是开心不已,“姑娘,这几日你去了哪里呀?” 子雨笑起来,眼看又要掉泪,卫庄忙将两人分开。吃过饭两人手牵手在庭院里散步,走着走着就到了那一处温泉池子附近,子雨瞧着卫庄笑起来,卫庄了然拉过子雨低声问她,“我们可曾……”声音细不可闻,子雨笑着不说话。   池水氤氲,衣服四处散落在池边,两人坐在池子里抬头看星星,卫庄问子雨后来的事情呢?子雨思索良久,声音笃定的开了口,“后来,我们日日相伴,你待我如珍似宝,对我呵护备至,不肯我被人欺,不肯我受委屈,那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日子,夜半醒来时身旁有你,饭菜备好时桌边有你,端了泡好的茶书房有你,除夕落雪时伞下也有你。”   子雨转头静静看着卫庄,脉脉含情,“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也记不清了,你不必去查,只要知道,那时我们在一起,互相明了彼此的心意,将彼此视作最重要的人,不曾怀疑,不曾争吵,没有欺瞒,没有谁负过谁,我们一心一意陪着彼此,只等岁月长。”   谁的吻撩动春水如波,谁的怀抱暖我岁月如歌。   还好,岁月让我遇见了你。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